營養(yǎng)午餐可鉆空子地方都選擇花錢最少

　　“孩子們午餐越來越縮水了,現(xiàn)在每人每天一片面包,直徑6厘米、厚度1.5厘米?！痹诤哮P凰支教老師梁栩曄的微博曝光下,國家的營養(yǎng)午餐工程再受質疑?！?/p>

　　這已經不是營養(yǎng)午餐第一次“出事”了,而每次“出事”,都會有人提起與營養(yǎng)午餐相似的免費午餐——兩者最大的區(qū)別是,營養(yǎng)午餐來自國家,免費午餐來自民間。兩者在地域上時有重合,但卻是兩種不同的操作模式,也帶來不同的思考和借鑒?！?/p>

　　或許民間公益的介入能幫助政府突破營養(yǎng)午餐的瓶頸,而如何引導和使用社會力量,則是政府一直以來的一個重要課題?！?/p>

　　營養(yǎng)午餐PK免費午餐

　　河南省魯山縣是一個民間免費午餐和國家營養(yǎng)午餐同時存在的地方,這樣的貧困縣還有很多。　

　　幾天前,魯山縣刺坡嶺小學的孩子們隨手在紙片上寫下吃免費午餐一周年的感想。離家遠的張金海說:“免費午餐讓我們不用家里人來送飯,也不用讓我們千辛萬苦回家吃飯?！薄?/p>

　　在這個國家營養(yǎng)午餐計劃覆蓋的貧困縣里,讓刺坡嶺小學的學生感到幸福的是,他們不用喝牛奶、吃雞蛋、火腿腸,而是享用可口的午餐,頓頓有肉?！?/p>

　　除了刺坡嶺小學,更早申請到鄧飛微博等人發(fā)起的“免費午餐”公益項目的上寺小學和桐樹嶺小學也在給學生提供午餐,而非蛋奶一類的加餐。

　　它們三個成了魯山縣營養(yǎng)午餐計劃的特例?！?/p>

　　去年10月26日,中央財政按照每生每天3元的標準為試點地區(qū)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學生提供營養(yǎng)膳食補助,俗稱“營養(yǎng)午餐”,試點范圍包括680個縣市、約2600萬在校生。為此,中央財政一年支出160億元?！?/p>

　　今年3月26日,營養(yǎng)午餐計劃的到來曾一度打亂刺坡嶺小學平穩(wěn)運行的免費午餐的步驟。按照魯山縣部署的國家營養(yǎng)改善計劃,安排每周給全縣每個學生定時配送等價3元的“五奶每天一盒200克蒙牛學生專用奶、三蛋每周一三五一個熟雞蛋、二腸每周二四一根30克雙匯火腿腸”?！?/p>

　　負責免費午餐的中國?；鶗ぷ魅藛T擔心學生食用了配送的牛奶、火腿腸和雞蛋,萬一出了問題說不清楚,當時全國已經有多起營養(yǎng)午餐引發(fā)的食品安全事故,遂決定對刺坡嶺小學停餐,除非營養(yǎng)午餐也做正餐。　

　　但家長們不同意,當?shù)卣敳蛔≥浾搲毫?最后和?；鶗_成一致,魯山的三所免費午餐學校繼續(xù)做午餐,政府原本用于采購牛奶、雞蛋、火腿腸的資金直接補貼給學校,來保證每個學生3元的足量飯菜,而廚師的工資、水電費、學前班及老師的飯費等繼續(xù)由免費午餐來籌募?！?/p>

　　縣里的其他學校則按照計劃配送牛奶、火腿腸。12月6日,魯山縣教體局一位負責人說,每個學生三元錢的標準,不足以解決食堂建設、廚師工資等費用支出,而縣里財政又無力配套這部分資金,因此推廣學校自己做午餐還不現(xiàn)實?！?/p>

　　牛奶 X

　　最安全也最易操作

　　冬日已至,一所實行營養(yǎng)午餐計劃的學校校長告訴記者,有些學生不愿意喝冷牛奶,老師就只好在課堂上分發(fā),監(jiān)督他們將牛奶喝完。這些食物也只能充當零食,學生中午放學照樣得回家吃午飯,不少孩子就只好自帶干糧或者在學校附近的親戚家搭伙。　

　　免費午餐發(fā)起人鄧飛很不贊成牛奶加面包的模式,“我們堅持認為鄉(xiāng)村兒童普遍遭遇午餐饑餓,應該給他們提供一份有油有鹽的正餐,而不是一份零食?！薄?/p>

　　但“牛奶 X”,卻是一直被諸多教育主管部門看作雖不完美卻最穩(wěn)妥可靠的營養(yǎng)午餐模式?！?/p>

　　魯山縣教體局的上述負責人認為:“現(xiàn)在的模式雖然不是最好的,但是符合國家政策,而且是最容易操作也最安全的?！薄?/p>

　　同云南、貴州、陜西等一些地區(qū)的做法相似,魯山縣也通過公開招標的方式集中采購蛋奶火腿腸,由中標企業(yè)統(tǒng)一給各鄉(xiāng)鎮(zhèn)學校供貨。該負責人稱,雖然企業(yè)是要贏利的,但政府想辦法要求他們把利潤壓到最低,同時還要保質保量。

　　不過,這似乎是政府的一廂情愿。有媒體調查發(fā)現(xiàn),配送給鳳凰縣所德小學的牛奶批發(fā)價為1.6元一盒,小面包為0.3元。國家每天每生補貼3元錢,但最后吃到孩子嘴里的卻是不到2元錢,剩下的1元,是供貨商的利潤,甚至給尋租留下空間?！?/p>

　　這種選擇成熟工業(yè)品的方式也不能免于出現(xiàn)安全事故。從去年至今,全國多地都發(fā)生過學生食用過期、漏氣牛奶導致的食物中毒事件?！?/p>

　　但魯山依然堅持認為這種方式風險最低,“我們選擇的都是大廠家的產品,比如牛奶是蒙牛的,火腿腸是雙匯的?！濒斏娇h教體局該負責人說,這比學校自己辦食堂、企業(yè)配送熱餐等方式需要人為把關的環(huán)節(jié)都少?！?/p>

　　實際上,《農村義務教育學生營養(yǎng)改善計劃實施細則》已經明確規(guī)定,供餐應以完整的午餐為主,無法提供午餐的學?？梢赃x擇加餐或課間餐。看似靈活的政策卻讓地方教育部門在執(zhí)行時有了更大的取舍空間?！?/p>

　　湖北鄂西南一試點縣教育局官員此前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坦言,這是他接手的最亂的一項資金,因為沒有統(tǒng)一的營養(yǎng)午餐供應和監(jiān)督機制,可鉆的空子實在太多。“地方都會選擇花錢最少的方式,比如供應牛奶面包。”這讓營養(yǎng)改善的效果大打折扣,但在政策上卻又挑不出任何毛病?！?/p>

　　學會了微博

　　也習慣了監(jiān)督

　　不少營養(yǎng)午餐覆蓋的學校還想申請民間的免費午餐,但免費午餐項目規(guī)定,凡新申請學校,使用國家農村學生營養(yǎng)改善計劃資金用于乳品面包等輔食營養(yǎng)補助,免費午餐基金將不予項目合作。　

　　到現(xiàn)在,免費午餐學校已經將近200所。據免費午餐基金副秘書長黨軍介紹,其中有一半都是營養(yǎng)午餐覆蓋的學校,能夠合作的基礎在于教育局答應不使用奶制品,將3元錢的營養(yǎng)膳食補助直接補給學校?！?/p>

　　免費午餐團隊計算過,在資金募集交給?；鶗芾砗?團隊的行政成本僅有5%,遠低于營養(yǎng)午餐計劃中部分配餐企業(yè)高達50%的利潤率?！?/p>

　　當然,免費午餐同樣面臨著資金和安全的雙重壓力?！?/p>

　　在刺坡嶺小學,段慶偉除了親自負責食材的采購,還要維護學校的官方微博,每天將采購明細及使用食材明細在微博上公示,這是免費午餐團隊對資金透明度的要求?！?/p>

　　免費午餐團隊依靠新技術和完善的規(guī)章制度來保證項目平穩(wěn)運行,這帶給當?shù)卦S多觀念的轉變。段慶偉學會了使用微博,也習慣了社會監(jiān)督。除了網絡上,現(xiàn)實中,不少網友會突擊拜訪學校,查看免費午餐執(zhí)行情況,學校樂于公開,還組織村干部、家長和學生搞義務監(jiān)督?！?/p>

　　此外,免費午餐團隊下發(fā)的安全細則非常具體,學校聘用的廚師雖然大多是當?shù)厝?但也要嚴格接受健康檢查,持證上崗,穿廚師裝,不留長指甲,不戴戒指,餐具要消毒,野生菌、生芽的土豆、不易炒熟的豆角等有安全隱患的食材都被禁止使用,甚至如何挑選合格的芹菜都有詳細的指南。　

　　運行了一年多,免費午餐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鄧飛說,如果政府愿意做午餐,他的團隊可以竭盡所能提供技術支持。　

　　但對魯山縣教體局來說,多出來的“麻煩”就是要對三所免費午餐學校區(qū)別對待,除了要每隔兩個月把營養(yǎng)午餐的資金打給學校,還要不定期派人去學校檢查,緊繃食品安全的弦。

　　“社會參與”的智慧

　　免費午餐計劃已經開始把項目向沒有國家營養(yǎng)午餐覆蓋的地區(qū)轉移,因為中國還有很多孩子吃不上午餐,當務之急是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而不是提高營養(yǎng)水平。　

　　同樣是3元錢,不少人覺得與面包牛奶相比,頓頓有肉讓免費午餐與營養(yǎng)午餐高下立判。但北京師范大學壹基金公益研究院院長王振耀不這么簡單對比,他覺得免費午餐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績,是因為有很多志愿服務,將這個無形成本核算在內將不止3元錢。而營養(yǎng)午餐里既沒有志愿服務,也沒有社會監(jiān)督,完全靠財政運行,多樣性差別就很大?！?/p>

　　這恰恰表明國家是有必要讓社會參與的。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微博說,既然政府計劃可以通過民間公益機構來實現(xiàn),在一些地方,政府完全可以把錢款撥給社會公益機構,讓他們來完成當?shù)氐臓I養(yǎng)午餐任務?！?/p>

　　但雙方似乎還有溝通障礙,鄧飛發(fā)現(xiàn),有些地方政府不知道怎么給孩子做午餐,很困惑,因此轉而選擇牛奶面包等有質保的產品,并以此免責；還有些則擔心自己沒有財力配套廚房等硬件設施?！?/p>

　　實際上,民間的方式要靈活得多。在已有的免費午餐學校,有些學校有很標準的廚房、蒸飯機、消毒柜,有些則很簡陋,剛剛能解決吃飯問題。免費午餐的第一所學校——貴州沙壩小學,兩個簡易灶放在戶外,前面有一塊雨布擋著,另外有一個房間存放油、米,僅此而已。這些因地制宜建廚房的方式被免費午餐團隊廣泛地進行推廣?！?/p>

　　此前在接受本報采訪時,王振耀就表示,有很多社會問題都不能由政府來解決,可以依賴大量社會力量的參與。例如養(yǎng)老、兒童等需要護理照料的工作,就要由一些專業(yè)化的組織來解決,“從世界范圍來看,大量的社會服務都需要民間組織來做,當然,政府要提供資金支持?！薄?/p>

　　不管是政府主動購買民間服務,還是政府引導民眾廣泛參與,王振耀認為這都是推動社會加速進步的方式,不過這需要政府首先調整觀念、創(chuàng)新方法?！?/p>

　　“微博打拐”、“大病醫(yī)保”、“網絡反腐”……眾多領域的社會參與,促進了政府的相關工作,改變了政府的行為方式,甚至促成相關政策的出臺,就像營養(yǎng)午餐計劃的施行與免費午餐的先行先試不無關系,這些都構成了政府行為的有效補充?！?/p>

　　不過,這終究將考驗各級執(zhí)政者的智慧。鄧飛告訴記者,不久前,有家學校想做免費午餐,都和學校聯(lián)系好了,他跟當?shù)卣块T溝通,對方一口回絕說:“我們沒有貧困學校,不需要免費午餐?！庇谑鞘虑榫忘S了。

來源：齊魯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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