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走出食品安全的“周期律”

“在那里，從歐洲退貨回來的火腿，長了白色霉菌，切碎后填入香腸；在香腸車間，為制服成群結隊的老鼠，到處擺放著有毒面包做誘餌，毒死的老鼠和生肉被一起鏟進絞肉機……”1905年，時任美國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福讀到辛克萊的小說《屠場》中的這段話的時候，先是大叫了一聲，然后將手中的香腸扔了出去。

這段描述雖出現(xiàn)在小說中，卻是辛克萊在芝加哥一家肉類加工場的真實見聞。那時候，美國食品市場制偽、摻假、欺詐現(xiàn)象比比皆是，牛奶摻水、咖啡摻炭司空見慣……由于當時美國食品領域的不堪現(xiàn)狀，辛克萊的這本《屠場》甫一出版，立刻引起極大震撼，要求整治食品安全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終于在隨后的1906年，美國食品安全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部法律《純凈食品和藥品法》誕生了。

正是這部有里程碑意義的法律，對蕩平美國食品亂象起到了重要作用，它規(guī)定：對制造、銷售和販賣假冒偽劣食品的違法者處以重金罰款；如若再犯，則會處以監(jiān)禁。在此之前，雖然也有眾多法律，但沒有哪一條將生產(chǎn)不安全食品的行為歸到刑事責任中，即便被查到，代價僅僅是不多的罰款或廠子關停。這樣的代價，相較于因之而來巨額利潤，成本實在是太小了。

今天讀這段歷史的時候，內心還會有些震動———我們的情況可能沒有那么糟糕，但對于“食品不安全”的糾結感卻是相同的：當下中國，食品安全成為最大的社會問題，已經(jīng)壓倒社會治安和醫(yī)療安全（《小康》調查結果），成為國人心中最大的痛。每過一段時間，就有或大或小的食品安全事件撞擊著人們脆弱的神經(jīng)，比如最近的三聚氰胺再出江湖，又比如雜牌大米摻香精……這種痛感周期性地襲來，“一輪又一輪”地挑戰(zhàn)著公眾的承受底線。

還要折騰到幾時？每一次事故之后，人們總會吼出如是問題，一如百年前的美國人。或許在市場高速發(fā)展的狀況下，“亂象———治理”有其發(fā)生的必然邏輯。但問題在于：我們是否邁出了捍衛(wèi)食品安全的重要一步？是否具有“意義深遠的里程碑”，可以讓大家看到走出食品安全“周期律”困境的希望所在？在今年初國務院設立“食品安全委員會”之后，還有哪些短板急需補齊來解決困境？

喧囂一時的三鹿毒奶粉事件，幾個主要案犯就分別以生產(chǎn)、銷售偽劣產(chǎn)品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被定刑。但如此結果，與三鹿攪起的巨大風波不無關系，而對于那些沒有造成巨大影響的不安全食品制造者，卻很少需要在這個層面支付代價。這因為：一則罪名設置存在滯后性，刑法所關涉的只是生產(chǎn)銷售環(huán)節(jié)，而對于持有或儲藏有毒有害食品沒有規(guī)定，這使得2008年的毒奶粉原料竟然可以幾度死灰復燃；二則，立案標準太高且不合理。依照刑法，對一般不安全食品生產(chǎn)者，適用第一百四十條的生產(chǎn)、銷售偽劣產(chǎn)品罪，但同時又規(guī)定“銷售金額五萬元以上”的門檻。很顯然，生產(chǎn)不安全食品的黑作坊和黑工廠，一般都處于地下狀態(tài)，所以很難拿到足以給其定罪的“五萬元”證據(jù)。這就是為什么每次被查的黑作坊，最終多以沒有營業(yè)執(zhí)照或衛(wèi)生許可證予以處罰了事的原因。

有鑒于此，我們不妨“師夷長技以治亂”，向百年前的美國《純凈食品和藥品法》學習，降低刑法介入的門檻，凡是發(fā)現(xiàn)有生產(chǎn)、銷售不安全食品者，先給予重罰并備案，再犯者則追究刑事責任，讓所有的不法者在生產(chǎn)銷售不安全食品之前都得好好掂量掂量。這些年來，我們在社會治安方面已習慣了“嚴打”的存在，而現(xiàn)如今，食品安全帶給人的不安之感日益強烈，完全有必要在食品安全領域也展開轟轟烈烈的“嚴打”行動。

當然了，今日美國之所以有著良好的食品安全氛圍，是跟他們一百年來不斷完善法律和健全監(jiān)管體系密不可分的。一部法律或一場“嚴打”或許不足以從根本上杜絕食品亂象，但我們必須要讓公眾看到“開啟大治”的希望：不管走完食品安全之路需要多長時間，抬高不法商人的違法成本，讓他們對制假售假膽戰(zhàn)心驚，卻是必須要面對的問題，這也是我們的食品安全由周期性混亂到長期大治必須要走的道路。

來源：華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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