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2012年出版長篇小說《我不是潘金蓮》后,暌違五年,劉震云帶來了新作《吃瓜時代的兒女們》。
小說20萬字,不算很長,前言19.7萬字,寫了四個似乎八竿子打不著的故事,但“因果”落在最后3000字的正文里。結構新奇,書名透著讓人會心一笑的幽默。
把網絡詞匯“吃瓜”用在書名中,劉震云笑言:“是覺得有趣。一開始我也沒有特別明白吃瓜為什么就跟看熱鬧和圍觀聯系在了一起,后來我揣度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吃在嘴里,甜在心里’。關于‘圍觀’古時候有一句著名的話,眼看它起高樓,眼看它宴賓客,眼看它樓塌了??礋狒[不嫌事大,當事人痛不欲生,吃瓜群眾樂不可支。”
“我也是一名吃瓜群眾。”接受記者采訪時,劉震云笑著說。
劉震云
一次全新的寫作試驗
“可能讀者才是小說的主角”
《吃瓜時代的兒女們》用四個看似獨立,卻有因果關聯、相互交叉的故事構成全篇,與劉震云的前作極為不同?;仡櫵^去的作品,書寫的人物關系是非常緊密的?!兑坏仉u毛》里只要把身邊的幾個人對付好,這個世界就太平了;《溫故1942》寫的是災民跟國民政府、美國人、日本侵略者等的關系;《一句頂一萬句》寫的是楊百順、牛愛國和身邊親人的關系;《我不是潘金蓮》寫的是李雪蓮和各級官員的關系。
而《吃瓜時代的兒女們》中的四個人物素不相識,樸實的農村姑娘牛小麗、省長李安邦、縣公路局局長楊開拓、市環(huán)保局副局長馬忠誠。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穿越了大半個中國,突然給打著了,人物關系之間、荒誕的故事背后藏著極大的空白。
有人評論“這是一本越讀越厚的書”,劉震云大為贊賞,他表示,這是一次全新的寫作試驗。“小說寫的是顯見的人,但是主角并不是這些人,真正的主角是誰呢?不但是吃瓜群眾,更可能是讀了這本書的讀者。有些人讀完最大的表現是馬上參與到這本書里,填補上人物關系的空白,說出自己的一番道理。”
在劉震云看來,戲劇在舞臺上已經沒落了,但驚心動魄的大戲在生活中每天都在上演,這是吃瓜時代能夠產生的一個特別重要的生活基礎。“其實生活中每一個人都是吃瓜或被吃瓜的群眾,每天我們從網絡上,從報紙上,特別是從微信微博和朋友圈里看到有趣的事太多了。而戲好看是因為戲背后藏的道理,道理之間的聯系特別的幽默和荒誕。”劉震云說。
荒誕產生于現實
“如有巧合,別當巧合”
劉震云因創(chuàng)作中的平民立場,簡潔直接的白描手法,曾被稱為“新寫實主義”作家?!冻怨蠒r代的兒女們》中很多內容亦取材于近年來的熱點新聞和社會事件,盡管會被歸入“現實題材”,但劉震云卻認為,熱點新聞構不成小說。他在扉頁背后藏了一句話——“如有巧合,別當巧合。”
劉震云說:“雖然小說有生活中的一點影子,但只是起到細節(jié)的作用,并不承擔主體和結構的作用,只是說生活中發(fā)生的這些事太幽默了,擱進去是順手牽羊,而這些‘羊’大家也熟悉,可能會增加作品的真實感。”
熟悉劉震云作品的人能感受到,他的小說既荒誕又現實,既離奇又符合著某種規(guī)律,在強烈的反差之間又有奇妙的平衡。
對此,劉震云“解析”道:“如果說荒誕凸顯在結構上,那么細節(jié)的真實性就非常重要,越是荒誕的東西越應該在細節(jié)上特別的真實。就像真正的喜劇底色包括土壤應該是悲劇,這在莎士比亞的創(chuàng)作中體現得非常的明顯。如果細節(jié)和結構都是荒誕的,證明這個作家的功力非常不夠,因為兩個順柺了,這是一個普通和樸素的道理。”
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劉震云常給人“和藹、幽默、金句頻出”的感覺,但他卻自稱“在生活中并不是一個幽默的人。不大愛說話,性格也不是特別好,有時候會突然急了,特別的暴躁。”
在他看來,幽默不是說俏皮話也不是油嘴滑舌,而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一種世界觀和方法論。
“幽默可能不體現在語言上,我的每一個話,每一個字都是特別的質樸,并沒有要說俏皮話,我也反俏皮話,我也討厭在生活中油嘴滑舌的人。用質樸的語言在敘述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本身是不是藏著幽默和荒誕的東西?但是比這個事情更重要的是事情背后的道理,這個道理可能會非常的微妙,非常的荒誕,又非常的幽默。”
《吃瓜時代的兒女們》改編是難題
“我可能是好作者,但不是好編劇”
劉震云的很多作品是農村題材,其改編成的影視劇卻在城市里獲得了很多共鳴。但按題材來劃分文學的樣式,劉震云認為非常表面,也比較過時。
“《阿Q正傳》當然可以說是鄉(xiāng)村題材,但它確實代表了國人的一種精神特征。所以你寫的是城市人或者是鄉(xiāng)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超越了城市和鄉(xiāng)村。城市和鄉(xiāng)村是社會學概念,不是一個文學的概念??赡苡幸恍┰u論家會用各種社會的概念套文學,頭太大了帽子太小了,有時候會戴不上。”劉震云說。
雖然多部小說被改編成了影視劇,但劉震云卻說自己的作品并不適合改編,因為他的小說氣質跟影視的氣質離得特別遠,像張口吃刺猬,不知如何下嘴。電影需要一個基本的元素,需要有完整的故事,相對集中的人物,而且故事的節(jié)奏,情節(jié)的節(jié)奏,細節(jié)的節(jié)奏,語言的節(jié)奏,信息遞進要非常的快。小說特別重視一件事、一個人、一段情緒怎么來的,說清楚最好的手段是心理描寫,而這些對于電影劇本是沒有用的。電影劇本講究顯性的東西,而小說特別講究隱性的東西。
盡管劉震云也擔任過《一句頂一萬句》《我不是潘金蓮》《一九四二》等多部電影的編劇,但他仍在多個場合表示,“我可能是好作者,但不是好編劇,因為不知道劇本應該怎么寫。”
在改編一事上,劉震云常處于“被動”的狀態(tài)。他坦陳,除了馮小剛,來找他的導演沒有想像中那么多。“小剛導演很重視作品背后表達的生活態(tài)度,比如《我不是潘金蓮》在電影上比較受認可,我覺得還是小剛工作做得比較多,我基本上沒做什么。”
《吃瓜時代的兒女們》是否也會改編成電影?劉震云透露,暫時還沒有計劃。“這里有一個特別大的困擾,我原來的作品基本上是一個主人公,但這里有四個主人公,在小說里是成立的。怎么樣在電影里呈現,對于導演確實是一個難題。這需要非凡的導演能夠處理文學跟電影,包括跟生活之間的關系。”
? 轉自: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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