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仙館早期攝影圖
粵雅堂藏本
廣州最有名的“講古佬”顏志圖說,廣州舊時四大藏書樓的主人,骨子底里透著被傳統(tǒng)士人精神熏陶的痕跡,藏書之多亦令讀書人羨慕,“不過不是人人學(xué)得來,因為首先得有這么多買書的錢”。
晚清廣州四大藏書樓——孔廣陶的岳雪樓(三十三萬卷樓)、潘仕成的海山仙館、伍崇曜的粵雅堂、康有為的萬木草堂——除了康有為之外,其他人都是顯赫一時的大商人。如此看來,藏書讀書在廣州,不僅僅是文人學(xué)子們的專利。
萬木草堂可稱最早的現(xiàn)代圖書館
四大藏書樓今天還能找到舊址的,當(dāng)屬位于北京路附近的萬木草堂。萬木草堂的圖書來源,大約可分為康有為的個人收藏及其學(xué)生、社會捐贈。
研究者指出,康有為在廣東南海的家族綿延,自其九世祖惟卿起,到康有為時整整十三代都是士人,家中藏書十分豐富。康有為在其《延香老屋率幼博弟曝書》一詩的序中稱:“延香老屋,為先曾祖父通奉公云衢府君遺宅,自高祖榮祿公炳堂府君及先祖連州公、先考知縣公少農(nóng)府君,四世書藏于是。先師朱九江先生代購全史、杜詩皆佳本……”康有為的叔祖國器所建七檜園中的澹如樓和二萬卷書樓共有藏書數(shù)萬卷,叔祖國焞的七松軒也有藏書過萬卷。
康有為年少時即是愛書好書者,學(xué)子梁啟勛憶稱:“記得幼博世叔(即戊戌六君子中的康廣仁)同我們說:‘你們先生,從小就很用功讀書,每天早上拿五六本書放在桌上,右手拿著一把很尖利的鐵錐,用力向下一錐,錐穿兩本書,今天就讀兩本書;錐穿三本書,今天就讀三本書,每日必定要讀一錐書’”。盡管對此事的真實性學(xué)界尚有質(zhì)疑,但康有為之好書則無疑問。梁啟超也曾說:1879年至1882年,康有為曾“及道香港上海,見西人殖民政治之完整,屬地如此,本國之更進可知。因思其所以致此者,必有道德學(xué)問以為之本原。乃悉購江南制造局及西教會所譯出各書盡讀之”。
據(jù)估計,康有為一生所積圖書不下數(shù)十萬卷,僅宋元明善本古籍就有六千余冊。萬木草堂成立時,康有為的藏書除了留在故居延香老屋一部分外,多存于草堂間。為了擴充藏書,他大量購書。上海制造局譯印的西學(xué)新書,三十年間售出量為一萬二千本,而康有為一人就購了三千多本。
萬木草堂的藏書實行學(xué)生自主管理,輪流值班。如盧湘父所道: “萬木草堂藏書……例以一人每月輪值,借書者向當(dāng)值人聲請,借取某書,由當(dāng)值人檢出交付之,借書人則書名于書藏簿記上,還書時,則注銷之。每月終,例將各借書一律繳還,檢查書藏一次,如欲續(xù)借者則從新登記,而輪值者即于此時交代焉。”這已經(jīng)很有現(xiàn)代公共圖書館的面貌了,是其他幾大藏書樓所沒有的。
戊戌之變后,草堂藏書部分被焚,部分流散,如廣雅書院就接收了不少。但之后其中相當(dāng)部分又陸續(xù)回到康有為手中??涤袨橹笠踩匀讳J意藏書,及其身沒,遺書出售,流入各公私機構(gòu)手中。
海山仙館的藏書家兼有東西方眼光
海山仙館素有嶺南第一名園之盛譽。其在中國近代史上的地位,遠高于普通私家園林。不少清政府官方的外事活動,如耆英接受首任美國大使遞交國書等,均在此進行。它位于荔枝灣一帶,乃行商潘仕成在南漢王朝的御花園——昌華苑的遺址上蓋起來的。潘仕成是同文行潘家的后人,以經(jīng)營鹽業(yè)發(fā)家。他花巨大心力經(jīng)營占地面積數(shù)百畝的海山仙館。其所處的位置,西邊是滾滾的珠江水,東為西關(guān)民居,北是起伏山崗和碧綠田野,南面則是水面浩瀚的白鵝潭景觀館,內(nèi)有堆土而成的小山,有人工開鑿的大湖。湖面廣逾百畝,水通珠江,可以泛舟。沿湖邊有寬敞的環(huán)湖路,以利車行。館中不僅樓閣掩映,極擅臺榭水石之勝,而且種滿了各種草木。其中有“周敦商彝秦鏡漢劍唐琴宋元明書畫墨跡長物之樓”,可見其人文收藏之豐、之珍。園內(nèi)有接待嘉賓的雪閣、有舉辦文酒會的貯韻樓、有儲藏古籍書的文海樓等。
海山仙館藏書數(shù)量難以精確考證,但其刻書、刻石則轟動一時,流芳后世。他運用雄厚的財力搜購古今善本、孤本,選優(yōu)編纂成《海山仙館叢書》,精工雕版印行,以“公天下而傳后世”。并從清道光九年(1829)起,耗費37年,將所藏歷代名家手跡、古帖,擇優(yōu)摹刻勒石1000多方。這些刻石中最富價值的《尺素遺芬》中的一部分,現(xiàn)在收藏在越秀山上廣州博物館的碑廊里。
由于潘仕成兼涉東西的獨特眼光,他在《叢書》里收入了許多當(dāng)時傳入中國的西方代表性著作,比如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測量法義》,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的《同文指算》《寰容教義》,英國醫(yī)生合信所著的《全體新論》,德國傳教士湯若望的《火攻挈要》等。學(xué)者統(tǒng)計,500卷《叢書》中,新學(xué)書籍占了四分之一,在全國都是絕無僅有的。
海山仙館的結(jié)局是被朝廷抄沒,藏書也就隨之散迭。
“欽定殿本”和“鄉(xiāng)邦文獻”藏書者各有所好
岳雪樓的位置在如今的太平沙。主人孔廣陶出生于鹽商家庭,在朝中做過編修。相傳他愛書如命,斥巨資搜羅典籍。為了收藏這些寶貝,他建起了岳雪樓。因為岳雪樓中收藏的書籍達三十三萬卷之多,所以孔廣陶又將它稱作“三十三萬卷樓”。
學(xué)者吳丹青指出,岳雪樓收藏有幾大特點:一,宋、元珍本收藏豐富,明代前期的佳本也有不少。二,所藏清代殿本尤為突出。在孔廣陶收藏的眾多殿本中,最有名的是《欽定古今圖書集成》,凡一萬卷,是清初內(nèi)府武英殿銅活字印刷本,由宮監(jiān)秘運而出。三,收藏的抄本頗負盛名,如現(xiàn)存廣東省中山圖書館的《唐拓云麾將軍李元秀碑》,由李北海撰文和書寫,上有董其昌、王文治等許多名家的題識,十分珍貴;又如孔氏影抄浙江文瀾閣《四庫全書》時,選抄了外間絕無傳世的《四庫未傳本》《永樂大典本》和刊刻精良的內(nèi)府本等。
孔廣陶出身鹽商之家。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后,鹽法改制,易商為官辦,孔家由此中落,藏書漸次散出。宣統(tǒng)元年(1909年),廣東優(yōu)級師范學(xué)校開辦時,羅振玉偕日本人滕田封八到粵,“岳雪樓”精本首被其選擇售往東瀛;其后陸續(xù)散出,廣東按察使蔣式芬、提學(xué)使沈曾桐、按察使王秉恩均有搜采;繼之,上海、北平書賈輦載去,菁華漸盡。之后,所剩書籍盡歸康有為的“萬木草堂”。
粵雅堂位于白鵝潭畔,主人是當(dāng)時廣州首富伍秉鑒的兒子伍崇曜。伍氏友人譚瑩(1800~1871年)為清末舉人,熟悉地方掌故,凡粵人著述,搜羅而盡讀之。在譚瑩勸說下,崇曜雇人廣集粵人著述,選擇書坊罕見版本,延聘譚瑩擔(dān)任編訂刊刻,評別博考。先后刻有:《嶺南遺書》收入嶺南先賢著述4集,總59種,348卷,《粵十三家集》182卷、《楚庭耆舊遺詩》74卷、《粵雅堂叢書》180種,千余卷。此外,還翻刻元本王象之《輿地紀勝》200卷,總數(shù)共2400余卷?!痘浹盘脜矔肪磬品?,包羅了唐、宋、元、明、清幾朝上百種的文獻,堪稱巨著,足見樓中藏書之豐,尤其在保存廣東鄉(xiāng)邦文獻方面居功至偉。遺憾的是,粵雅堂最后毀于火焚。
實際上,這一時期前后,廣州著名的藏書樓還有方功惠“碧琳瑯館”,李文田“泰華樓”等。學(xué)者指出,這些嗜書如命,為收藏圖書耗費巨資而在所不惜的藏書家,在規(guī)模、數(shù)量、質(zhì)量上達到了當(dāng)時全國的一流水平,使他們躋身于全國赫赫有名的私人藏書家之列,并名留千古。卜松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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