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圣節(jié)將近,然而10月中下旬的電影市場,唱主角的除了引進片《王牌特工2》與《天才槍手》之外,撐臺面的國產(chǎn)電影仍然是國慶檔期上映的那幾部。
恐怖片的存在感如此薄弱,以致10月20日上映的《蝴蝶公墓》,累積票房才艱難地突破300萬元,甚至因為有效評價人數(shù)不足,在豆瓣網(wǎng)上連評分都沒有顯示——對電影的制作方而言,也真是“秋風秋雨愁煞人”了。
《蝴蝶公墓》海報
《蝴蝶公墓》本有一個還不錯的牌面。原著作者蔡駿,號稱“中國懸疑小說第一人”,小說暢銷多年,是不少讀者觀眾青少年時期的噩夢來源——對懸疑小說作家和恐怖小說作家而言,這不是貶損而是褒獎?!逗埂返男≌f問世十年,在豆瓣網(wǎng)上的評分為6.6分,也算是不大不小的IP。
電影導演馬偉豪,盡管近年來的作品如《河東獅吼2》等都是撲街之作,畢竟也曾拍出過《新扎師妹》系列與《河東獅吼》這樣的及格線上商業(yè)故事片;監(jiān)制文雋,也是香港電影圈的老人兒,近幾年的幾部“大制作”恐怖片如《繡花鞋》《京城81號》《魔宮魅影》等,皆由其編劇。
《蝴蝶公墓》早在2011年便已立項,官宣的女主角是時年剛憑借《孤島驚魂》創(chuàng)下國產(chǎn)恐怖片票房紀錄的楊冪。項目延宕多年,女主角換上了名氣遠遜的小花演員張儷,配戲的男演員錦榮、李子峰等同樣談不上有票房號召力,演員陣容上唯一的噱頭是友情客串的李若彤。
片酬開支削減不少,省下來的制作經(jīng)費大概都用在出外景和制作特效上了。這個思路是對的,不過捉襟見肘的視覺效果,配合上枯燥乏味的劇情,也還是讓觀眾看得如坐針氈,只恨為什么要自找罪受。
《蝴蝶公墓》在豆瓣網(wǎng)上的標簽為“愛情/奇幻”,或許是片方也知道國產(chǎn)恐怖片在觀眾心中等同于粗制濫造的代名詞,有意與之劃開界限。電影敘事的內(nèi)核仍然是癡男怨女的生生死死愛恨情仇,不過加上了一層懸疑與驚悚的外皮。
有“奇幻”的標簽作為護身符,《蝴蝶公墓》終于不用在電影的結(jié)尾以精神分裂、嗑藥過量、吸入沼氣之類的理由強行“降魔驅(qū)鬼”,算是做到了劇情的有始有終。
不過這個低配的《暮光之城》故事,即使遠赴布達佩斯取景,也還是有著揮之不去的濃烈中華土味。
電影劇情講述張儷飾演的舞蹈家尚小蝶,應某文化基金之邀前往布達佩斯挑選和指導舞者排練《蝶舞》,赫然發(fā)現(xiàn)基金繼承人莊秋水(錦榮飾)是自己五年前不辭而別的戀人。莊秋水身份神秘不明,而隨著劇團舞者的相繼出事,尚小蝶亦同樣身陷險境。
應該說,電影在前一個小時所營造的恐怖氣氛大體基本到位,盡管靠的還是國產(chǎn)恐怖片裝神弄鬼、虛張聲勢的那一套,高度依賴忽明忽暗的燈光效果、以及演員們夸張放縱的尖叫,對于膽小的觀眾,驚嚇度也還是夠用的。
影片的問題在于不思進取,浪費題材。
希區(qū)柯克的經(jīng)典災難片《鳥》,開創(chuàng)性地用特技效果驚嚇到密集恐懼癥患者,也成為后世大量驚悚片和恐怖片爭相效仿的對象。徐克1979年的電影《蝶變》,便是偷師成功之作。
《鳥》(希區(qū)柯克,1963)與《蝶變》(徐克,1979)
蝴蝶與蛾類昆蟲破繭而出的生物學行為,在人類心理學上的象征意義,在1991年的經(jīng)典電影《沉默的羔羊》里得到深入討論。
不過二十多年過去了,《蝴蝶公墓》對蝴蝶意象的理解,仍然停留在男女情愛的陳舊思路里,恐怖鏡頭的設計則照抄老片,但又抄得漫不經(jīng)心,人蝶大戰(zhàn)的戲碼淺嘗輒止,像是吝惜特效經(jīng)費。
香港導演拍商業(yè)電影,討好觀眾的意圖太過明顯,一味在電影里“添料”,但不肯細下心思揣摩觀眾喜好的變化,結(jié)果馬屁拍在馬腿上,反而讓人嫌棄。
電影中溫泉浸浴的一場戲,根據(jù)導演馬偉豪的拍攝札記,在零下七度的戶外夜間拍攝,演員相當遭罪。但這一組純?yōu)橛懞贸赡昴行杂^眾的香艷鏡頭,絲毫起不到招攬觀眾的作用,只顯得影片低級下流。
《蝴蝶公墓》劇照
電影讓舞者相繼殞命,安排不同的死法,是恐怖片“大酬賓”的促銷思路。不過死法缺乏想象力,與美國恐怖片《死神來了》系列完全無法相提并論。
即使量產(chǎn)的恐怖片重情節(jié)不重人物,《蝴蝶公墓》對女性互相之間競爭合作關(guān)系的理解,停留在塑料姐妹花式的單薄虛假層面,也還是俗不可耐。
女配角們紙片式的人物設定,廉價的服裝和妝扮,讓影片混同于草臺班子拍攝的網(wǎng)絡大電影,即使在布達佩斯的城堡上演了一出華麗的化妝晚會,也拯救不了整體而言山寨非主流的審美趣味。
全片唯一的亮點仍是李若彤的驚艷亮相,“姑姑”人過中年,依然保養(yǎng)得宜,氣質(zhì)體態(tài)從容優(yōu)雅。不過作為功能性角色,娜塔莎夫人一角,遠不如李若彤年輕時在《天龍八部》中飾演的王夫人有發(fā)揮空間,實在唐突佳人。
李若彤
電影在前一個小時埋下的懸疑伏筆,用三十余分鐘的密室群斗戲解謎。馬偉豪終于拿出了執(zhí)導多年商業(yè)片的正常功力,在不深究劇情邏輯的前提下,也還是可以一看的。
影片在這一段落的場面調(diào)度,與2011年葉偉民執(zhí)導的新版《倩女幽魂》(余少群、劉亦菲、古天樂等主演)高度相似,也難怪馬偉豪與葉偉民兩人是合作共事多年的“難兄難弟”。
不過經(jīng)費上的貧窮或許還是限制住了導演的想象力,莊小蝶與曼麗(汪小敏飾)化身為蝶,空中盤旋纏斗的武打戲,特效廉價馬虎,讓人還以為是在看X視影業(yè)廠標的真人加長版。
《蝴蝶公墓》劇照
尚小蝶被誘騙來到布達佩斯城堡,原因是其血清中的特殊成分,或可醫(yī)治莊家男丁遺傳的不治之癥。奇幻故事片的劇情設定當然可以信口開河,不用事必有據(jù),但跟蝴蝶公墓什么的也沾不上關(guān)系,何況電影中的墓園,埋葬的基本都是莊家族人,不是公墓,說是“私墓”還差不多。
劇本聲稱經(jīng)過八稿打磨,原作的靈光磨光殆盡,徒然剩下個題目跟人名。
《蝴蝶公墓》劇照
電影用生死問題考驗戀愛中的男女,比起《京城81號2》里用生育問題考驗婚姻中的男女,更理想主義化,雖然理想主義得浮夸,也還是更接近商業(yè)電影的本質(zhì)——不負責提供價值觀,只負責制造感官刺激。沒人想要在爆米花電影里苦大仇深地為柴米油鹽醬醋茶算物價。
《京城81號2》打正“懸疑/驚悚”的標簽,玩弄雙線敘事,華而不實,結(jié)果拍成了不孕不育癥的求醫(yī)問診宣傳片?!逗埂房沼胁舔E的IP加持,敘事也還算流暢,幾個勉強勝任驚嚇觀眾的恐怖鏡頭之后,畫風陡轉(zhuǎn)成“愛情保衛(wèi)戰(zhàn)”,簡直要笑死膽子大的恐怖片老主顧們。
《蝴蝶公墓》劇照
恐怖片之于類型片市場,就如同鬼屋之于大型主題公園,市場份額盡管不大,也算是“剛需”。2014年的《京城81號》,探出的市場單片規(guī)模高達4.12億元。2017年暑假上映的《京城81號2》,盡管票房只有2.1億元,接近前作商業(yè)成績腰斬,也還是投資回報比可觀。
不過缺乏大明星大制作的中小成本國產(chǎn)恐怖片,如果劇作上不肯踏踏實實下苦功,就只能像《蝴蝶公墓》這樣,成為“折翅的天使”,土不土,洋不洋,或許能嚇死個把膽小的,但更多的是笑死膽大的。等觀眾都被嚇死和笑死之后,市場也就真要成為一片死寂的“公墓”了。(Erma馮)
轉(zhuǎn)自: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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