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父親青年時代入黨救亡的故事

　　我的父親羅文是一位老共產黨員，同時也是一位有著海外留學經歷的開國將軍。他青年時代不甘當亡國奴，在日本留學時找到共產黨，又在黨的領導下最終打回老家，實現(xiàn)了抗日救國、收復失地的初心使命。

我的父親羅文

       離家東渡

　　遼寧省凌源市小房申村是我的老家，原為熱河省凌源縣，村子地處遼西丘陵山地，舊時十年九旱，地瘠民貧。1913年 4月28日，父親就出生在這里。家譜記載先祖自清乾隆四年（1739年）從山西榆次羅家莊闖關東至此落戶，一代代耕種經商有成，待到我爺爺這輩生活“自給自足，飽食暖衣”“父母仁祥慈愛，家中和睦可親”，父親在1941年寫下的自傳這樣記述。羅家在當?shù)仡H有名望，“第一代開荒落戶，第二代創(chuàng)業(yè)致富，第三代讀書入仕”是闖關東人的希冀與夢想，父親幼少年時在村里讀私塾，15歲考入縣立初級中學。他品高學優(yōu)、為人熱情有主見，國文、數(shù)學、英語、史地各科考試穩(wěn)居全班前五名，很受老師賞識和同學擁戴。

　　1931年7月，長春發(fā)生日本軍警槍殺中國農民的“萬寶山”慘案（注1），父親和同學們悲憤至極，集體大哭。他在自傳里寫道：“中學時代民族意識萌芽，受教員陳敬斎影響很大?！标惥磾?，黑龍江人，教數(shù)學和地理，“九一八事變”爆發(fā)，陳老師在課堂上歷數(shù)日本種種侵略罪行，痛很蔣介石不抵抗，擁護馬占山率部打響江橋抗戰(zhàn)（注2），聲淚俱下，表示自己堅決舍了母親、脫離學校回黑龍江家鄉(xiāng)參加義勇軍抗日。“這一行動感動了全校學生，大家都捐助自己所有的金錢來幫助，并由同學會發(fā)起共同負責任代養(yǎng)陳教員的母親?！保ǜ赣H自傳語）父親激動不已，從《大公報》上剪下馬占山戎裝照片貼到教室墻上。青年時的父親受孫中山《國民政府建國大綱》影響很大，立志投身教育強國，1932年夏中學畢業(yè)后報考長春第二師范學校。民國師范學校免學費并提供食宿，入學競爭之激烈相當于清末科舉考試。父親以優(yōu)異成績被錄取，在縣城和老家引起轟動。

　　1933年3月，日軍攻占凌源縣城，打碎了父親教書育人、教育強國的夢想。他“親眼看見活埋中國人，刀砍中國人，放狗咬死中國人”等日本鬼子的惡行，愈加產生了強烈的民族仇恨。“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本是耕讀傳家祖訓，但亡國滅種的危機讓父親立志學軍報國。

　　機會來了。1933年冬，恰逢“滿洲國文教部”在東北招考第二批官費補助留日生，相傳這批留日生將被送往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父親覺得這是個學軍救國、“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絕好機會，于是在師范學校只讀了一學期就去省城承德報考同時被錄取，開始走上投筆從戎道路。

　　1934年4月，父親告別家人，離別沉淪的東北，從大連乘船東渡，開始了留日學習生活。

　　“金蘭譜”與“讀書會”

　　父親在日本橫濱上岸后，由“滿洲國”大使館介紹來到位于東京市郊世田谷區(qū)的成城學校留學生部補習日文，兼學英文、數(shù)學和軍事知識，按規(guī)定中國留學生須在此學習一年，然后轉入校本部學習繼而報考士官學校?！皾M洲國”文教部給每個學生每月發(fā)25元補助費，學生要到大使館去領取。

　　那時的日本東京是一個喪失公理和理智的狂魔，彌漫著對外戰(zhàn)爭叫囂和對內森嚴統(tǒng)治的恐怖。日本當局對來自“滿洲國”的學生嚴加管束，還派出特高課收買留學生中的敗類暗中監(jiān)視。青年學生中偽滿洲國傀儡政府和漢奸頭子的少爺小姐占相當一部分，他們除了吃喝玩樂自尋麻醉外別無他事，還岐視包括父親在內的來自農村、用功學習的同學，管他們叫“白帽子土貨”。父親自傳里寫道“稍有正義感、民族意識強、有血氣的青年就被他們的言行氣炸了肝膽，這時我們幾個鄉(xiāng)下出身的白帽子土貨就結成一團了，于是每天吃完晚飯后實行野外散步交談抗日宣傳運動的經驗和事實?！?/p>

　　經常在一起的六七個“白帽子土貨”中有一位同學叫王岳石（注3），比父親早入成城學校，公開身份是學生，實際上是共產黨員。他祖籍遼寧遼中，1932年加入共產黨，來日本前曾在北京、上海做過抗日工作，參加過學生運動。當時，一些中共黨員和進步青年在留日學生中秘密成立了名為“東北青年解放社”的黨的外圍組織，目的是團結教育愛國學生，向他們宣傳馬列主義，介紹黨的抗戰(zhàn)主張，培養(yǎng)抗日斗爭新生力量。之所以用這個名字，一是因為留學生中東北籍青年居多，有利于吸引團結愛國青年；二是因為當時東北淪陷，要收復東北。后來，在“東北青年解放社”的宣傳組織下，留學生中很多人回國抗日，加入革命隊伍，有的還成為治黨治軍治國的優(yōu)秀人才。王岳石是“東北青年解放社”領導人之一，也是軍事組組長。

　　幾經接觸，父親引起了王岳石的注意，他發(fā)現(xiàn)“羅文是當時留學生中最純潔、熱情、愛國的青年”（王岳石所寫證明材料語）。學校的學生宿舍樓名為“寄英齋”，是單人間，王岳石常以補課為名約父親到宿舍房間密談。父親向他傾訴了自己不甘當亡國奴，學習軍事以抗日救國的留學目的和志向。王岳石連連稱贊說：“你想得對，是個有血性的愛國青年！”他向父親揭露了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侵占中國東北戰(zhàn)爭的根源和陰謀，分析了國內的局勢和趨勢，說道“九一八事變”以來，蔣介石下令不抵抗丟了東北，現(xiàn)在日軍步步緊逼連關內都危險了，可蔣還在“剿共”打內戰(zhàn)，對日本一讓再讓，這樣下去中國非亡不可，要抗日救國、收復失地只有靠中國共產黨。

　　“中國共產黨”，年輕的父親第一次聽到這個陌生而響亮的名字。父親信服王岳石的見地主張，敬佩王岳石的為人品格，把他當作自己效仿的榜樣，心里認定王岳石肯定就是共產黨，逐漸認識到共產黨是中華民族利益的真正代表，是收復家鄉(xiāng)、拯救危亡的希望所在，苦苦尋找的抗日救國的曙光出現(xiàn)在了眼前。1935年4月，王岳石從成城學校本部畢業(yè)考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父親也從留學生部升入校本部學習?！鞍酌弊油霖洝狈质智埃踉朗瘡慕稚腺I來5份金蘭譜（系舊時用做結拜兄弟姐妹的帖譜），與包括父親在內的4名愛國進步同學結拜為異姓兄弟，立誓從今以后“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父親后來才明白王岳石的這個舉動是在敵對國家白色恐怖之下黨團結組織愛國進步青年的特殊方式。值得交代的是，后來5位“異姓兄弟”中有一人留在了國民黨，一人失去聯(lián)系，王岳石、金浪白（注4）和父親始終以兄弟相稱，革命情誼一直保持到他們離世。

　　在校本部學習的時候，父親參加了東北青年解放社組織的讀書會。讀書會組織是公開的，但參加人員需經遴選，解放社以讀書名義召集愛國進步學生閱讀進步書刊，學習馬克思主義。在讀書會里，父親學習了黨組織秘密送來的艾思奇的《大眾哲學》，陳唯實的《唯物辯證法》，列昂節(jié)夫的《政治經濟學》等著作，還看到了黨組織秘密油印的宣傳冊子，知悉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建立抗日根據(jù)地的消息。

　　受派遣入奉天軍校被開除

　　父親到日本留學是為了投考陸軍士官學校，但報考遭拒絕，理由是“滿洲國學生無資格直接報考，只有經滿洲國軍官學校畢業(yè)并保送方可入學，中國學生則可直接報考”。父親再次嘗到亡國奴的屈辱滋味，內心被深深刺痛。

　　這時國內局勢日趨惡化，日本侵略者制造了“華北事變”。中共中央在長征路上發(fā)表“八一宣言”，號召全民族奮起抗日救國。父親沒有心思讀書，而是急于學軍救國。1935年8月間，校園里貼出了一張招生廣告：“滿洲國”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在留學生中招收學員，學制一年三個月，食宿公費，畢業(yè)后到“滿洲國”軍隊當少尉軍官，成績優(yōu)秀的可保送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父親眼前一亮，馬上找到王岳石要求趁機回國學軍事，出于將來打入偽滿軍隊開展工作，或伺機拉隊伍投奔抗聯(lián)，如不行就回來報考士官學校的打算，王同意了父親的請求，派遣父親回國。于是，父親經“滿洲國”駐日使館武官處考試被錄取，瞞著校方偷偷回國。

　　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系偽滿陸軍部統(tǒng)轄，設在沈陽（舊稱奉天）東大營，校長是中國人丁汀少將，教官多為日本軍官，分步、炮、騎（兵）諸科。訓練對象分兩部分，一是日系，為日本關東軍擬任候補軍官的中上士士兵；二是“滿系”，為“滿洲國”18至25歲青年學生。父親學的是步科。因從日本回來沒趕上3個月的入伍教育和新兵訓練，一上來就是極完備、嚴格的軍事技能和體能訓練，與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無異。從單兵射擊、投彈、刺殺到班排攻防指揮演練，父親嘗到日本教官用軍刀敲頭、皮靴踢腿之苦，“成績上常列前茅，在迫擊炮實彈射擊指揮中受到了日本指導官河馬中校的隊前獎勵”。學校還對學員進行“精神講話”，宣揚灌輸“王道樂土”“日滿協(xié)同”“聯(lián)華防蘇”“絕對服從”等理論?？蛇@些對父親恰恰起到反作用，他在自傳里寫道，“亡國奴教育并未混亂我的民族解放思想，反而更增加了我對日偽的仇恨，更看破鬼子的企圖，也更堅定我一定抗日、一定報仇、一定學武藝本領的決心?！本驮谂R畢業(yè)前5天的晚飯前，校方突然在大操場上集合全體人員宣布“滿洲國軍政部”命令，開除父親的學籍軍籍，當場摘下領章肩章限當天離校回原籍，并永遠不許在滿洲國軍隊做事，此事震驚全校。為什么被開除？沒有說明原因，父親不能也不敢問。學校里絕大多數(shù)學生都是有民族心有正義感的青年，平日里對父親的為人、見解和成績都很佩服。隊長張中校仇恨日寇，對學生特別好，曾多次私下和父親談前途出路，晚上父親偷訪張隊長，張判斷可能是被查出來政府公費留學生不經批準擅自回國所致，主張父親到內地去實現(xiàn)理想抱負，還給了10元錢作路費。開除命令是晚飯前宣布的，因學校駐地偏僻，當晚值日官趕巧又是中國人允許明早再走。第二天一早趁長官開晨會之機，父親所在的步兵隊130多人避開耳目聚到教室開了十幾分鐘的送別會，紛紛說了很多安慰和鼓勵父親的話，還湊出160多元的回家路費送給父親。父親“當時激于情感刺動了民族心弦，我慷慨激昂痛哭流涕著說明志愿去向，一定不做亡國奴，一定要反滿抗日，為民族獨立血干到底！百多個同學不流淚者很少，于是同學們當場捐錢相助。”

　　在緊張的氣氛中，父親被幾個警士名曰照顧實為看押送到火車站，交站上轉送老家。凌源縣日本參事和偽縣長給了兩條出路要么來縣里做事，要么再去日本上學但無補助費。父親堅決不答應給日本人做事，決意再去日本，他發(fā)電報給王岳石征得了同意?？墒鞘芰舜朔@嚇的家人說什么也不允，奶奶苦苦勸留，爺爺不給分文費用，都沒能改變父親抗日救國的決心。1936年12月的一天，父親違背“躲避亂世，支撐家業(yè)”的父命，心里暗暗與家人訣別，靠王岳石等人湊出寄來的路費再渡日本。

　　“回國！回國！”

　　父親再次來到日本，以“羅三畏”的假名在偽滿洲國大使館登記注冊，考入東京大學經濟系學習，課余時間都用來參加每周讀書會活動，潛心研讀馬克思學說、列寧概論等經典著作，還學習克勞塞維茨的《戰(zhàn)爭論》，看《大公報》《國際知識》雜志，提升素養(yǎng)，拓展眼界，“初步有了明確的階級概念，情緒高極了。”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爆發(fā)。父親和讀書會同學們天天密切關注國內事態(tài)變化，王岳石悄悄送來中共中央對時局的聲明等翻印文件，父親和同學們看到了方向和希望。父親把王岳石當作自己的引路人，對共產黨的信仰因眼前這個黨員的行為影響而更加擁護與堅定，并渴望加入共產黨。1937年初的一天，父親鄭重地向王岳石提出“我能否加入共產黨，什么時候能加入”，王高興又誠懇地對父親說“親愛的弟弟，你好好學習吧，今年暑假想辦法回國去，到陜北入紅軍大學學習就能實現(xiàn)入黨愿望”。父親聽了高興得不得了，企盼暑假盡快到來。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中國全面抗戰(zhàn)開始。父親和讀書會的同學們再也坐不下來讀書，在東北青年解放社的動員下紛紛要求回國抗日?？墒?，偽滿政府嚴令禁止留學生回國，對學生重新審查加強控制，宣布對擅自回國學生不僅殺全家，還要殺三戶保人，即所謂“三家連環(huán)?！闭撸⑶乙延羞^血淋淋的先例。日本特高課也加緊了對中國留學生的監(jiān)視監(jiān)查。凌源縣留日學生就父親和偽縣長兒子倆人，全縣都知道，父親又被偽滿軍政部開除過，回國要冒生命危險?！安槌鰜砭退?，查不出來就跑！”父親“冒九死一生之決心”，義無反顧。父親前后3次跑到中國駐日使館辦回國證明和手續(xù)都沒辦成，最后王岳石想方設法托門子送禮才為父親和幾位“滿洲國”同學用化名和假籍貫辦成了回國手續(xù)。為不被敵人“一網(wǎng)打盡”，大家商定分期分批回國，父親和另兩位同學是最后一批走的。1937年9月18日，父親假稱去東京都大島町賞紅葉向學校請了一個月假，躲過日本特務和刑事警察的幾番盤查，終于登上由橫濱駛往上海的不列顛皇后號郵輪。坐巴士到碼頭時，父親和同學忐忑不安拎起皮箱就走，突聽背后有日本人大喊：“站??！站??！”大家驚出一身冷汗，是不是行動被發(fā)現(xiàn)了？掉頭一看原來是匆忙中有同學拿錯了箱子被失者追討上來，虛驚一場。

　　郵輪駛離日本領海前，隨船巡查監(jiān)視的日本警察和特務下船撤走了。父親和同船的60多位愛國學生發(fā)起組織“留日學生歸國赴難團”，父親自薦任宣傳股長發(fā)表抗日演說，與船上親日分子辯論，為抗日將士募捐。船上四五百名歸國留學生和乘客大多積極響應，激昂悲壯的《義勇軍進行曲》《松花江上》救亡歌聲回蕩海天。

　　因上海淪陷，郵輪被迫改停香港。父親和同學們從香港一路宣傳抗日到了廣州。父親給先回國的王岳石連發(fā)9封電報，還在報紙登出“尋人啟事”，都沒有回音。先后回國的學生七八百人被國民黨政府悉數(shù)帶到南京孝衛(wèi)陵“中央政治學校留日歸國學生特別訓練班”受訓，防止他們去“共區(qū)”，受訓3個月后分到國民黨部隊工作。訓練班上，國民黨大佬陳立夫講他的哲學觀，汪精衛(wèi)講他的“抗日救國”論，還有簡單的軍事訓練。父親借此了解了國民黨的一些情況，看到有的學生對此很接受，有的很抵觸，“中途逃跑的很多”。

　　等到第22天，父親終于收到已任熱河先遣軍司令部參謀處處長的王岳石從西安發(fā)來的電報，父親回電告王設法幫助他們3人脫身。不久即收到王寄來的委任狀和路費，任命父親等為該部少校參謀即刻前來報到。其中曾在日本結拜“兄弟”的一位同學想留下學軍事，父親和另一位同學則請了假準備上火車離開，但被幾名手持自來德（一種德國造手槍）的憲兵追了回來。訓練班總隊長郝鵬舉（注5）看中了有才華的父親，便親自來談話，先威嚇說：“有人控告你要去共匪區(qū)”“思想不純，不允許走”，后又利誘道：“在這邊保你3個月后也當少校，年輕有為的時候正應該好好地想想，何必一定跑去西北當共產黨呢？”最后板著臉厲聲喝道：“給你3分鐘時間考慮！”父親斬釘截鐵地回答：“一分鐘也不用考慮，我回國抗戰(zhàn)別無他求，什么西北啦少校啦都不管。我是東北人，要和熱河先遣軍打回老家去，非去不可！”郝見父親如此絕決再無話可說，不得不換了口氣說：“好吧，你去吧，但有兩件事，一是別說國民黨壞話，二是想回來時就回來，絕對允許。”不得不放行。父親在自傳中嘲諷道：“可見國民黨特工技巧的一般?！?/p>

　　1937年10月，古城西安。在北大街通濟坊王岳石姐姐王金蓉家一個僻靜小院里，歷經艱險、苦苦追尋的父親終于和王岳石又見面了，父親喜極而泣，感嘆道：“這是我對自己斗爭最尖銳的一段。”

　　“抗大”入黨

　　父親經王岳石及西安八路軍辦事處介紹，先被分配到陜西三原“安吳堡青訓班”第一二期學習和任教，后被派往河南郾城東北抗日先鋒隊游擊干部訓練班負責訓練工作。不久，日軍進犯中原，局勢再度惡化。按照周恩來副主席指示訓練班停辦，人員轉入延安抗大，待機挺進東北收復失地。1938年3月，父親帶領訓練班部分人員千里跋涉來到延安。

　　到延安后，父親被編入抗大4期2大隊直屬區(qū)隊（高級軍事隊）學習，沒等到年底畢業(yè)，即于7月任5大隊軍事干事，9月任抗大訓練部軍事助理員。1939年5月奉命組建3分校直屬2隊即東北干部隊，任副隊長，隊長張學思（注6）、指導員高存信（注7）。全隊80余人，大部分是從河南郾城訓練班來的人員，還有一部分是抗大等延安各學校的選調人員，以及東北抗日救亡總會介紹來延安的青年學生，多為東北籍人，計劃經一定時間訓練后開赴冀東打游擊，伺機挺進東北。

　　父親在延安抗大的兩年半時間里一邊學習一邊任教，和同學們一起打窯洞、開荒生產，按受了系統(tǒng)的革命理論教育，學習了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方針政策，學習了敵后游擊戰(zhàn)爭戰(zhàn)略戰(zhàn)術，親身感受到共產黨和八路軍中斬新的人際關系和生活氛圍，所有這些更加堅定了他的理想信仰和精神動力，同時被組織重視使用發(fā)揮出學識才智。父親的自傳里寫道：“到了自由的民主圣地，正是延安的黃金時代，黨溫暖可親，老干部十分可敬，感覺快活極了?！?父親入抗大50多天后即于1938年5月，經所在區(qū)隊指導員許興華等介紹，在窯洞里面對鮮紅的黨旗莊嚴宣誓，終于實現(xiàn)了祈盼已久的成為無產階級先鋒隊一員的心愿，那一年父親23歲。

　　家門口打鬼子

　　生于斯、長于斯，報效于斯。冥冥中似有神奇機緣把父親和家鄉(xiāng)東北交織交融在一起。

　　1943年3月，“五一”反掃蕩負傷、任呂正操司令員麾下作戰(zhàn)科代科長的父親被任命為冀中軍區(qū)17團參謀長。還沒走馬上任，冀中區(qū)委書記、軍區(qū)政委程子華找父親談話，告訴他晉察冀軍區(qū)決定抽調一批具有戰(zhàn)斗和工作經驗的優(yōu)秀干部到日偽統(tǒng)治區(qū)開辟工作。程政委風趣地說：“老羅，你別騎馬了，走著吧！”（那時團以上干部才配騎馬）經過20幾天地下工作訓練，父親一行人從河北平山蘇家莊出發(fā)北行來到關外河北青龍縣（當時屬熱河?。├蠋X山下的花廠峪靴腳溝村。這時，冀東區(qū)委書記兼冀東東北工作委員會書記李運昌把父親留下做軍事工作，任冀東軍分區(qū)第七武裝地區(qū)隊隊長，一年后改任凌（源）、青（龍）、綏（中）聯(lián)合縣工委書記兼七區(qū)隊政委。青龍與凌源兩縣交界，父親帶部隊常常到凌源活動，因為在家門口打鬼子，為了不連累家人，父親化名劉峪光。凌、青、綏是我敵后戰(zhàn)場最東北端的根據(jù)地，也是唯一在關外開辟并堅持到抗戰(zhàn)勝利的根據(jù)地，還是將來我軍挺近東北收復失地的前進根據(jù)地，被譽為“敵后最前哨”。重重大山深處的小村子花廠峪靴腳溝是聯(lián)合縣工委、辦事處和七區(qū)隊所在地，也是根據(jù)地的中心，這里曾有冀東第一所黨校，還有兵工廠、被服廠、醫(yī)院和倉庫，享有“銅墻鐵壁花廠峪，固若金湯靴腳溝”的美譽。父親指揮的七區(qū)隊由冀東軍區(qū)12團1營編成，最初3個連400多人，后除3個連外，還增設了機槍排、通信排、警衛(wèi)排，共600余人，在父親任隊長的一年多時間里先后進行了十余場戰(zhàn)斗，打得敵人惶恐不安，聞風喪膽。七區(qū)隊戰(zhàn)斗過的河北秦皇島，遼寧朝陽、錦州地域至今還流傳當年打鬼子的故事。如今的花廠峪成了遠近聞名的秦皇島旅游觀光和河北省紅色教育基地，一“紅”（紅色歷史資源）一“綠”（綠色風景資源）助推531戶鄉(xiāng)親們致富，2017年實現(xiàn)了全村整體脫貧。

　　夜襲柳江煤礦是七區(qū)隊成立后打的第一仗。1943年7月23日深夜，七區(qū)隊打下了秦皇島以北日偽控制下的柳江煤礦，殲滅日軍40余人，偽礦警百余人，繳槍200余支，炸藥2萬余箱，炸毀發(fā)電設備和倉庫，使煤礦徹底癱瘓不能生產，保護了我們的煤炭資源不被掠奪。戰(zhàn)斗中1連連長李德修和幾十名戰(zhàn)士犧牲，損失沉重。

　　花廠峪長城關口阻擊戰(zhàn)是七區(qū)隊最兇險、慘烈的一仗。柳江煤礦被打癱讓敵人氣急敗壞，同年9月17日調集日偽軍500多人進剿花廠峪根據(jù)地，企圖拔掉這顆“眼中釘”。父親決心利用敵必經之路花廠峪長城關口的有利地形打一場阻擊戰(zhàn)。下午3時許，400多人的偽討伐隊在前，50多人的日本兵居中，另50多人偽國兵殿后，還有馱運重武器、彈藥和給養(yǎng)的100多匹騾馬，指揮官是日軍松本少佐。七區(qū)隊事先派出扮成農民的偵察員，把敵人引入預設戰(zhàn)場。父親一聲令下，擔任正面阻擊的3連首先開火，步槍、機槍和手榴彈狂風暴雨般射向敵人。敵人猝不及防倒下一片，回過神來立即架起迫擊炮和十幾挺輕重機槍瘋狂向我軍陣地開火，三連被迫退到第二道防線。敵人一時得逞，在城墻上憑借優(yōu)勢火力壓制我軍，企圖掩護大部隊強行沖過關口。這時父親命令1、2連從兩側突然開火，交織成一張密集的火網(wǎng)。沖鋒號響起，指戰(zhàn)員們從南、北、西三面沖出來反擊，奪回了3連原來的陣地。戰(zhàn)場出現(xiàn)片刻寂靜，敵人調整部署，擔任前鋒的討伐隊換成后衛(wèi)，日軍和偽軍變成前鋒，在強大火力掩護下“呀呀”嚎叫著沖殺過來，3連再次被退到第二道陣地。敵人在占居的城墻垛口架起輕重機槍瘋狂掃射，用迫擊炮、山炮壓制南北兩側我1、2連陣地。我軍幾次反擊都沒成功，5名戰(zhàn)士和1名排長犧牲。擒賊先擒王，3連連長周子豐急中生智，命令兩名槍法好的戰(zhàn)士瞄準揮著指揮刀的松本交替射擊，最后射中他的腦門，他當場落馬斃命，敵人立時慌亂，火力弱了下來。幾名戰(zhàn)士趁機悄悄摸到敵占據(jù)的城墻跟下搭起人梯，把敵人火力最兇的一挺重機槍從垛口硬拽了下來，順勢塞進一捆綁在一起的手榴彈。敵人的機槍不響了，手榴彈發(fā)出“轟”的巨響，6名戰(zhàn)士隨著爆炸英勇犧牲。“為犧牲的戰(zhàn)友報仇，沖?。　备赣H乘勢指揮全部人員沖出掩體反沖擊，密集的火力和怒吼的殺聲令敵膽寒，在山溝峽谷里人畜擁撞，亂作一團。晚7時許天黑下來，雙方都停止攻擊，戰(zhàn)場突然靜了下來。11時左右，父親帶領部隊悄無聲息地撤出陣地。敵人毫不知曉，第二天天剛亮就向我軍陣地一通狂轟濫炸，然后組織沖鋒，卻不見我軍蹤影，不知虛實只好撤兵，清剿我根據(jù)地的企圖落空。此戰(zhàn)斃敵100余人，后來才知道被擊斃的松本少佐是日本天皇的親戚。

　　龍頭伏擊戰(zhàn)是七區(qū)隊繳獲最多、打得最痛快的一仗。青龍縣三星口鄉(xiāng)龍頭村，因村前有一座酷似龍頭形狀的山而得名，蜿蜒曲折的山溝里一條從遼西建昌通往冀東青龍的公路貫穿其間，是打伏擊的好地方。1943年10月，“滿洲國”西南防衛(wèi)司令部從錦州、朝陽、青龍境內征招1000名新兵組建 4個討伐大隊，與現(xiàn)有日偽兵力合起來對付七區(qū)隊和游擊隊，摧毀我抗日政權和根據(jù)地。敵人計劃從遼西建昌用征召的120輛膠輪馬車運來武器裝備和物資到青龍龍王廟鄉(xiāng)，派200名日偽軍武裝押運。為確保運輸安全，敵人召集沿途各村甲長緊急開會，要求嚴格保密、嚴加戒備。龍頭村偽甲長張書閣是我黨地下交通員，散會后立即把這一重要情報報告給七區(qū)隊?！八偷阶爝叺姆嗜饽挠胁怀缘牡览恚　备赣H立馬拍板在龍頭伏擊截獲這批軍用裝備和物資。為確保勝利，上級冀東軍區(qū)派2個連及2個區(qū)小隊境援，由父親統(tǒng)一指揮。父親迅速召開戰(zhàn)前會議，制定作戰(zhàn)計劃，對地形利用、兵力配置、戰(zhàn)術協(xié)同等作了周密部署。參戰(zhàn)部隊趁夜晚埋伏在公路兩側制高點和溝谷，把守公路南北進出口，張好網(wǎng)就等敵人來鉆。第二天上午8點半左右，敵人長蛇般的大車隊出現(xiàn)了，當車隊全部進入伏擊圈時父親果斷下令開火。把守公路進出口的部隊立即堵住口子，兩側山頭溝谷密集的彈雨向敵人橫掃過去，沖鋒號吹響，指戰(zhàn)員們如猛虎下山突入敵陣來回沖殺。敵人猝不及防，亂作一團，稍作抵抗就四下逃竄。戰(zhàn)斗從開始到結束不到兩個小時，除1輛大車僥幸逃脫外，119輛大車全部被截獲。我以5名戰(zhàn)士犧牲的代價，斃傷日偽軍45人，俘敵101人，繳獲機槍12挺、步槍1300余支，子彈1400箱，糧食3萬斤，黃布200匹，還有滿洲幣、鴉片等大量物品，堪稱大捷。這些戰(zhàn)利品對條件艱苦、物資極缺的抗戰(zhàn)軍民如雪中送炭，七區(qū)隊和所有參戰(zhàn)部隊受到冀東軍區(qū)通令嘉獎。事后慘敗的敵人瘋狂追查，共產黨員張書閣遭漢奸告發(fā)，被抓起來嚴刑拷問，但他寧死不屈，最后被兇殘的敵人拖在馬后活活拖死，壯烈殉國。

　　父親和戰(zhàn)友們在凌、青、綏根據(jù)地以武裝斗爭為主，打擊長城以北50公里內的日偽軍，同時宣傳發(fā)動和武裝群眾反“集家并村”、反經濟封鎖，建立地方政權和黨組織，鞏固擴大根據(jù)地和游擊區(qū)，建起連接華北與東北300公里長的秘密交通線，還團結爭取當?shù)赜袗蹏?、民族感的失掉組織的國民黨員和鄉(xiāng)村士紳成立統(tǒng)一戰(zhàn)線性質的“中山協(xié)會”，參加支援抗戰(zhàn)，根據(jù)地出現(xiàn)蓬勃發(fā)展的局面。指戰(zhàn)員們和鄉(xiāng)親們稱父親是“會做地方工作的部隊首長”“會打仗的工委書記”。

　　父親經常帶領部隊離開根據(jù)地楔入偽滿境內，在千里長城沿線獨立作戰(zhàn)，條件異常艱苦。他在1952年第二份自傳里寫道：“部隊在東北嚴寒期40多天未進過村莊，更未住過房子，都是在荒無人煙的山溝自筑穴洞臨時居住，就那樣每日也得活動轉移，否則有被殲滅危險。吃的更是困難，部隊由關內一出口就自背上7天糧食，吃完后運輸不上就得挨餓，而在山上吃野菜、吃苦杏仁。有的同志被活活毒死了?！彼晕铱偨Y道：“無論任何慘痛情況下都堅決而勇敢地完成了應做的工作，在軍事上、政策上、對敵斗爭藝術上均得到極大收獲與教育?！?/p>

　　“打回老家去！”

　　父親自傳記述，“當日本宣布投降，蘇聯(lián)紅軍到了東北，組織確定我?guī)Р筷爭щ娕_出關迎接紅軍，那種任務也是十分艱巨的，雖說日本鬼子投了降，但山海關以東地區(qū)日本軍偽國兵是相當多的，那個地區(qū)從未到過我們部隊，那時碰到還是激烈戰(zhàn)斗的，不管如何艱苦，我?guī)б粋€連偷過長城線伸插綏中區(qū)聯(lián)絡紅軍?！?/p>

　　1945年8月8日蘇聯(lián)對日宣戰(zhàn)，百萬蘇聯(lián)紅軍攻入東北。8月14日，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毛主席、朱總司令發(fā)布進軍命令，抗日戰(zhàn)爭進入全面反攻階段。

　　李運昌司令員領導的冀熱遼軍區(qū)緊鄰偽滿洲國，奉命分東、中、西三路進軍東北奪取承德和山海關，配合蘇軍作戰(zhàn)接管東北地區(qū)。父親所在的第十六軍分區(qū)部隊作為東路部隊第一梯隊進軍東北，成為我軍最先挺進和收復東北的部隊。分區(qū)曾克林司令員、唐凱副政委交給任副參謀長的父親一項重要任務：帶領一支精干的小分隊作為先遣隊先于大部隊出關，偵察遼西敵情并與蘇聯(lián)紅軍聯(lián)絡引導其入關進占北平。這樣父親率領的先遣隊就成了我軍挺進收復東北的先鋒。

　　8月27日，父親帶領偵察排長劉九紅和12團5連從山海關下的榆關鎮(zhèn)出發(fā)并從長城九門口出關，沿北寧線尋找蘇聯(lián)紅軍。自“九一八事變”以來14年了，父親離開家鄉(xiāng)投身抗戰(zhàn)也11年了，今天終于作為勝利者回來了。父親帶著部隊一路偵察敵情還不時與小股頑抗敵人交火戰(zhàn)斗。

1945年9月，父親實現(xiàn)了打回老家收復失地的心志，在沈陽照相館拍下這張紀念照

　　8月29日，當部隊行至關外第一縣遼寧綏中縣前所鎮(zhèn)時，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支蘇軍偵察分隊乘一輛卡車迎面開來，車后還拖著一門火炮，為首的是少校營長伊萬諾夫。這支部隊屬蘇外貝加爾軍區(qū)第17集團軍的先遣隊，是從蒙古突破日軍防線進至綏中的。父親喜出望外，帶著部隊迎上去，遞上了事先準備好的用俄文寫的軍分區(qū)慰問信。蘇軍少校營長表示感謝但不談任何情況，示意父親去設在縣城的蘇軍指揮部接洽。父親帶隊趕到縣城，帶連指導員和警衛(wèi)員找到蘇軍指揮部與一蘇軍上校會面，再次宣讀慰問信，表示代表八路軍總部歡迎蘇軍入關作戰(zhàn)。在隨后的互相介紹情況中，父親得知蘇軍根據(jù)美、英、蘇三國簽定的《波茨坦公告》進軍至山海關即停止不入關，他們只攻占了一些大中城市并未解除日偽軍武裝，這位上校還要求與軍分區(qū)領導會面。后來才知道，波茨坦協(xié)定是美、英、蘇三國對戰(zhàn)后歐亞戰(zhàn)區(qū)各自勢力范圍與利益格局的重新劃分，是背著中國簽定的，無論國民黨和還是共產黨都不知曉。父親察覺出蘇軍戰(zhàn)略計劃與我黨我軍借其收復東北、引其入關作戰(zhàn)的謀劃大相徑庭，這個情報具有重大戰(zhàn)略價值，不僅軍分區(qū)甚至黨中央、八路軍總部都不知道。事關重大，父親立即寫信，派偵察員速速送交至軍分區(qū)領導。

　　經父親聯(lián)絡，8月30日上午曾克林司令員、唐凱副政委率軍分區(qū)主力部隊到達前所鎮(zhèn)與蘇軍會師，并于當天下午協(xié)同作戰(zhàn)攻克了連接關內外的咽喉要沖山海關，為后續(xù)更多部隊進軍東北打開了通路。9月4日父親帶領的先遣隊與軍分區(qū)大部隊在綏中會合。

　　9月5日，軍分區(qū)部隊乘火車到達沈陽（當時稱奉天），第二天軍分區(qū)司令部搬入沈陽市公署大樓（現(xiàn)沈陽市政府辦公大樓）。按蘇軍提議，軍分區(qū)以“東北人民自治軍”名義接管接收，沈陽衛(wèi)戍司令部掛牌，父親任軍分區(qū)參謀長兼衛(wèi)戍司令部參謀長，主管對外聯(lián)絡和擴編部隊。軍分區(qū)部隊進駐沈陽7天內就兵分五路，沿北寧、南滿、安奉、中長等鐵路迅速接管遼寧大部和吉林部分城鎮(zhèn)，收繳日偽武裝和物資，擴編部隊。僅3個多月時間，軍分區(qū)部隊就由出關時2個團4000余人，發(fā)展成9個旅7個獨立團70000人，還在本溪利用收繳日軍裝備組成我軍第一個航空總隊及航校，東北我軍第一個炮兵旅和坦克團。東北老百姓把16軍分區(qū)傳成“八路軍來了16個軍！”

　　9月15日，應中央要求，曾克林司令員同蘇軍全權代表衛(wèi)斯別夫上校乘蘇軍飛機到達延安。當時毛主席、周副主席在重慶談判，中共中央代主席劉少奇主持召開政治局會議聽取曾司令員關于我先頭部隊出關情況以及所掌握的蘇軍戰(zhàn)略計劃的匯報。經毛主席、周副主席同意，第二天中央政治局對解放戰(zhàn)爭戰(zhàn)略方針作出重大調整，向全黨發(fā)出指示，全國的戰(zhàn)略方針是向北發(fā)展，向南防御。只要我們能控制東北及熱、察兩省，并有全國各解放區(qū)及全國人民的配合斗爭，那我們即能保障中國人民的勝利。毛主席在1945年6月10日黨的“七大”期間講話指出：“東北是很重要的，從我們黨，從中國革命的最近將來的前途看，東北是特別重要的。如果我們把現(xiàn)有的一切根據(jù)地都丟了，只要我們有了東北，那么中國革命就有了鞏固的基礎。當然，其他根據(jù)地沒有丟，我們又有了東北，中國革命的基礎就更鞏固了?！?/p>

　　鞏固的東北根據(jù)地由此建立，為最終解放全中國奠定了重要基礎，作出了歷史性貢獻。

父親1946年12月任東北野戰(zhàn)軍第三縱隊副參謀長，在四保臨江戰(zhàn)場指揮作戰(zhàn)

　　國難當頭，國家危亡。同千千萬萬中華民族優(yōu)秀兒女一樣，年輕的父親以不甘當亡國奴而起，又以找到并加入共產黨而興，實現(xiàn)了自己抗日救國的志向抱負，確立了崇高的理想信仰。父親從找黨到入黨的4年間，經歷了太多的曲折艱險，面對了太多的人生訣擇：賡續(xù)家業(yè)還是以身許國，追求功名利祿還是自甘寡淡清貧，偷生茍活還是不惜流血犧牲，盲從謬論還是篤信真理，跟隨國民黨還是跟定共產黨……父親其心昭昭，其志錚錚。自傳里，父親用平實的文字對自己參加抗戰(zhàn)和入黨的經歷這樣寫道，“我的學生生活是很豐富很生動實際的，是經過艱苦的斗爭的，唯一的特點我是能堅持的?！?0多年后，父親耄耋之年患上認知障礙癥，時有幻覺錯覺，把白天當晚上，把家當辦公室，還不住喃喃自語。記得我守在父親身邊的一天，他突然揚起手臂大聲說道：“干革命一干到底！”我立時被震驚了，眼淚止不住涌出來，“堅持”“干到底”，對黨的忠誠、對理想信仰的執(zhí)著深深植在父親的靈魂中。（解放軍退休干部  羅亞軍）

父親任志愿軍后勤司令部副參謀長，1953年11月在朝鮮檜倉郡志愿軍司令部駐地合影

（前排左起：劉何、張水發(fā)、張震、張南生、楊得志、鄧華、李達、王蘊瑞、吳先恩、羅文）

　　注1：萬寶山事件，1931年5月黑龍江省萬寶山村一帶農民與在此租種土地的朝鮮農民因筑渠占地發(fā)生糾紛，日本駐長春領事田代重德派日本警察到場鎮(zhèn)壓，開槍打死打傷中國農民數(shù)十人，之后在日本和朝鮮煽動排華暴亂，造成中國僑民死傷400余人，財產損失難以計數(shù)，全朝鮮三分之一華僑被迫回國。日本領事“歡喜連呼萬歲，我等永久死守該地”（指強占中國萬寶山一帶的土地），為隨后發(fā)生的“九一八事變”制造輿論。

　　注2：馬占山，時任黑龍江省代主席兼軍事總指揮，1931年11月4日率部打響阻擊日軍進攻的江橋抗戰(zhàn)，隨即通電全國抗日。

　　注3：王岳石，遼寧省遼中縣人，1914年生，1930年參加革命，1932年加入共產黨，曾任解放軍旅大警備區(qū)顧問，1994年逝世。

　　注4：金浪白，黑龍江省安慶縣人，1912年生，1935年參加革命，1938年6月加入共產黨，曾任黑龍江省政協(xié)副主席，1989年逝世。

　　注5：郝鵬舉，河南省靈寶縣人，1903年生，1927年蘇聯(lián)紅軍學校結業(yè)，回國后曾任國民黨團長、副軍長，抗戰(zhàn)中投日，日投降后任國民黨軍司令反共，1946年1月迫于戰(zhàn)場形勢率部起義后又叛變，被解放軍俘虜后在逃跑中被擊斃。

　　注6：張學思，張學良胞弟，遼寧省海城縣人，1916年生，1933年參加革命加入共產黨，曾任解放軍海軍參謀長，1955年授少將軍銜，1970年逝世。

　　注7：高存信，遼寧省開原市人，1915年生，1938年參加八路軍加入共產黨，曾任解放軍炮兵副司令員，1955年授少將軍銜，1996年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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