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年夢》于2015年在臺灣出版后,今年7月首次在大陸出版。朱天心在這部散文集中重現(xiàn)了三十三度游京都的細節(jié),用楊照寫在序言里的話來講:“天心記憶力驚人,能將三十多年來的眾多細節(jié)全都存藏著。在書中,她甚至幫我記住了我自己都忘了的事。”
朱天心(陳佩蕓圖)
朱天心近日來到北京,因不適應干燥的氣候而帶著沙啞的聲音接受采訪和演講,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的專訪時間也因此縮短。在記者的提問結束后,天心老師囑咐道:“我比較期待大陸的作家用比較輕松的心態(tài)看這本書。因為臺灣太小,里面寫到的人和事居然讓那些不相干的人一副大動干戈的樣子,結果整個臺灣社會好像假裝沒有看到這本書。”
在訪談中,澎湃新聞記者和天心老師聊到了《三十三年夢》在臺灣惹來的麻煩、臺灣文脈未斷的現(xiàn)象、她對流浪動物的用情之深以及女兒謝海盟的近況。訪談內容整理如下。
澎湃新聞:您說在寫《三十三年夢》時惹了一些麻煩,究竟是什么麻煩?
朱天心:在書中被我批評到的人至今沒有任何回應,反而是很多不相干的人沒有看完整本書,就指責我??墒俏铱此麄兯降紫轮v同樣的事情,用語比我還要狠,但在表面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我非常討厭這樣的斷裂,“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對于一些不再來往的朋友,我想交待清楚為何無法相處下去。
澎湃新聞:我們所處的大概是個人情社會,您這種不吐不快的做法是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嗎?
朱天心:是個性。當然后來也會覺得這樣的個性對寫作很有幫助。我非常注意保護自己的個性。如果想著會傷害到誰,下個月和誰還有個對談,寫作時就所顧及,如此一再讓過,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一般人的話,這是方便做人處事的態(tài)度,我也沒有覺得人人都是很任意的。但是如果是寫作的話,我簡直無法想象就這樣把自己的看法輕易讓渡掉。被馴化、被社會化,這樣的人要怎么寫東西呢?
我可能小的時候就是這樣,個性很強烈。到后來寫作時,我會覺得這對寫作來說是很重要的特質。絕對不能因為這是我妹妹或我孩子,我在他們身上就用另一套標準。寫作的那把刀必須時時磨得很鋒利。
《三十三年夢》
澎湃新聞:您曾說害怕別人把這本書當作回憶錄,但此書還是和記憶有關。您說自己還在往前沖,怎么會去寫回憶錄。
朱天心:把它說成回憶錄太夸大了。我的人生還沒有走完,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回憶錄應該是大致看到了人生的終點,了無心事。而我不管在哪個方面還在往前沖,并不在寫回憶錄的狀態(tài)。但這卻是一本記憶之書,把過往的東西再次召喚出來。
澎湃新聞:您之前說過寫完《三十三年夢》像卸了一個包裹,然后接下來才能寫小說。
朱天心:我想以臺灣為背景寫一部長篇小說,主題是我在臺灣的五十年,寫我從打開眼睛起看到和記得的事情。此前大概在十年中試過幾次,寫了三五萬字的首篇,但我自己覺得寫得很失敗,是些初學者才會犯的錯。人物剛登場,我就立即把自己想的話塞到他嘴里。人物還沒活起來,我就把他們當成木偶,講自己的話,這注定很失敗。所以我先將記憶用散文的形式寫出來,把全身的東西放在大袋子先記著,輕裝簡裝上路。
澎湃新聞:為什么臺灣作家都那么愛京都?
朱天心:像舒國治、林文月都寫過京都,他們的理由不盡相同。林文月是1960年代末到1970年代初在京都做交換教師一年,動機大概只是記錄自己一整年人和事的變遷。舒國治愛走路,和我一樣非常喜歡游蕩。他喜歡老的日本電影,他在京都還能看電影中的那些街道、墻壁、像木刻版畫一樣的小房子。我自己是因為正巧去了這么多次,從不到二十歲到結婚、到推著嬰兒車、到看海盟去工作......我已經分不清我是愛京都還是愛回憶,愛那些當時很喜歡的人,以及和他們同行的回憶。
只有“女作家”,沒有“男作家”
澎湃新聞:您寫作時會在心里認定自己是女性作家嗎?
朱天心:一點也意識不到。這可能和個人經歷有關,我家里三個姐妹,男女非常不平等,女權高高在上。我父親永遠是:“好東西你們吃!” 他很勤勞,家務事全包。在我的原生家庭里,媽媽也不是傳統(tǒng)的母親,她自己是日文翻譯,喜歡釣魚,打網(wǎng)球。到周末,常常是我爸在做飯,我媽已經去哪里打球。結婚以后更不用說了,我沒有燒過一頓飯,都是唐諾在燒,他怕我們餓死。
我的行業(yè)是寫作,不像公司里的性別差異那么明顯。后者可能同工不同酬,加上職場中必須考慮到生小孩等許多因素,女性在方方面面會因為不平等而意識到自己的女性身份。但是對我來說,女性的角色和自覺不會是我關注的前幾項價值。當然也有人批評我缺乏女性意識,經常用男性的口吻寫小說,那我也認了。
《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
澎湃新聞:女性在寫作時會更關注內心,而男性寫作更關注外在的東西,類似歷史方面的內容。您自己能感到這種區(qū)分嗎?
朱天心:我自己在《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中就用原始社會中的現(xiàn)象來描述男性和女性的關系。我很早就感到這種區(qū)分,而且始終好奇,后來自己用小說的形式找出道理來。女性在原始社會一起編織東西,養(yǎng)小雞小羊,身體健康彼此都看得到,也很習慣說自己的事情。
我和唐諾的朋友在一起,男生永遠不談自己的感情和近況,他們喜歡談體育、時事和政治局勢,不談切身的事。因為這些男生,我們這些做妻子的“被迫”成了朋友,反而建立了綿長恒久的友誼。大家每次見面,從少婦很在意愛情的時候談自己的心情,到養(yǎng)育小孩,到中年甚至丈夫有外遇,再到老了有病情怎么照顧,一直與時俱進,貼著生活。
這可能和原始社會,男生在外打獵一去就是幾個月,在外圍著篝火,他們根本不知道生活的細節(jié),女生在干什么和想什么。彼此在討論明天那場獵事每個人的分工,打到以后如何分,就像最早的政治。我會這樣來理解兩性是有所不同的。
朱天心和唐諾
澎湃新聞:在臺灣的文化圈,會不會感覺到男性的聲音比較強,女性的聲音比較弱?
朱天心:會。我們到現(xiàn)在還在說“女作家”,從來沒人講“男作家”,仿佛作家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然存在,而對于女生來說是后來的,我始終覺得很奇怪。當然,臺灣的出版社老板、雜志主編、報社總管,大概是男性在掌權。女性整體是很薄弱的。
澎湃新聞:從讀者群來看,女性作家是不是更容易吸引女性讀者或者內心很柔軟的男性?
朱天心:在臺灣的話,以前描述大致是這個樣子?,F(xiàn)在基本上是不讀書的,無論是男女老少都不讀的。
澎湃新聞:關于臺灣文脈未斷的事情,您自己有感覺嗎?臺灣的采訪稿寫得都像散文詩,和大陸不同,您怎么看這種現(xiàn)象?
朱天心:正是你說的文脈沒有斷過。我自己的觀察是大陸的年輕人難免會對港臺文學具有蠻美好的想象,之前有記者問我那么是真的這樣,還是言過其實?我會比較宏觀地看待這個問題。我覺得大陸經濟繁榮的時間還不長,在這個過程中其實很多價值是留不住的,因此價值觀很單一,多以金錢來衡量成功。
可是臺灣經濟繁榮的時間很長,在這個過程中,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都還保留得下來,價值觀會顯得比較復雜,沒那么單一,不只用金錢來衡量成功。從事文學藝術的話,會覺得可以留得下許多奇奇怪怪的價值和信念。可能某種信念站在那里,人就能站在那里,就能過得下去。所以這對大陸的年輕人來說,他們能在臺灣的一些作品里發(fā)現(xiàn)原來華人也可以以其他的面貌出現(xiàn),一種比較復雜、豐富或者悠閑一點的感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后四十回”
澎湃新聞:除了張愛玲,您有沒有其他自己喜歡的大陸作家?
朱天心:我反復會讀的還是阿城。他對我其實感覺亦父亦兄長亦師,我始終敬重他,希望和他看齊,與他交流不同的年齡狀況看到什么,最近在做什么。當然,像王安憶也是很不錯的作家。但對于年輕一代的作家,我始終很被動地在讀,如果他們寄給我,我也許就會看得到,但是為了了解這一代的創(chuàng)作而去閱讀的情況就比較少。
澎湃新聞:那您主要是看阿城已出版的作品嗎?他會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講給你們聽嗎?
朱天心:我會反復讀阿城以前的作品,尤其是《棋王》、《樹王》、《孩子王》。阿城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作品打死不讓看、打死不說,就是藏在電腦里。非常偶爾地,他會在深夜講一個故事,聽那個描述的程度已經是有文字了。估計這也是一個好習慣,創(chuàng)作是靜靜的一個人的事兒,而不是大聲嚷嚷。先講述出來,試試溫度,看看讀者的反應,這是我不大能想象的。我還是喜歡靜靜地寫,讓讀者靜靜地聽。
阿城
澎湃新聞:您怎么看作家對自己的作品出版或不出版的選擇?
朱天心:阿城確實寫了一些存在電腦里,他覺得人都還在,事情也在,出版后可能是有問題的。在臺灣必須考慮的東西還是不同的。我們要對抗的東西是在網(wǎng)絡上專制的、集體的、民粹的、反智的聲音,這目前是對作家的考驗。很多作家敢怒不敢言,唯恐得罪了人民群眾,害怕在網(wǎng)絡上被霸凌。在網(wǎng)絡時代,作家很難對抗眾人的“專制”,對抗網(wǎng)民是很困難的事情。我看到很多臺灣作家,尤其是有臉書的,不知不覺變得媚俗軟弱,我認為這是很有礙寫作的。
澎湃新聞:那么您認為小說是否應該考慮和讀者、編輯的存在呢?推理小說家在寫作時,心中肯定始終想著讀者閱讀的心理,除非如意識流的現(xiàn)代文學,可能完全不考慮讀者的存在。
朱天心:這是純文學和大眾文學的區(qū)別。我喜歡的作家都是專心寫作的。一旦自己在寫作,我也是這樣的。很難會去喜歡那樣的作家,心里總是想著“這樣好嗎”。我有朋友是畫家,有個商人蓋了豪宅,去買他的畫時說:“我家里的沙發(fā)是紫灰色,希望你畫一個什么色調來搭配我的沙發(fā)。”這就是把畫家當油漆工用。很難想象一個創(chuàng)作者會瞻前顧后,考慮讀者是不是喜歡,讀者是不是看得懂,這大概不是我喜歡的作家。
作為讀者,我喜歡那些不理我們的作家,我作為作家也是這樣。這樣是有風險的,通常的下場就是讀者不管你,你去的地方他不想看了,你曾經帶他走過柳暗花明美妙的地方,走到無人之境,但他不想再跟下去。我也有過喜歡的作家,他走到無人之境,我會覺得可以了,到此為止。不是說作品的好壞,而是他在思索的問題,我已經接收不到,甚至是沒有興趣了,于是我們就此別過。確實有風險,但因有意思和有挑戰(zhàn)性,而非時時問你的買家。
澎湃新聞:您之前所說的“文學的盛世已經消失”和此有關系嗎?現(xiàn)在大家似乎沒有耐心閱讀純文學了。
朱天心:這樣的作家都不怕了,那我們擔心什么呢。天地這么大,總會容得下一兩個想法不同的、看法不同的。古人也是不與時人同調,大家做不一樣的事兒,追尋同樣的東西,好單調噢。湯湯人潮逆向而行,和大家完全不一樣的方向,這個風景好迷人。文學藝術家在當代應該是這個樣子,而不是在人群追尋一樣的東西,那不是創(chuàng)造的人。他都不怕餓死,我就不擔心。
我的閱讀似亂跑野馬
澎湃新聞:《擊壤歌》這個名字取自于《古詩源》的第一首詩嗎?
朱天心:對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澎湃新聞:當時為什么會寫出《擊壤歌》這樣的文字?
朱天心:那是在高中畢業(yè)的暑假寫的,好朋友玩了三年,運氣好的進了好的學校,有的甚至沒上大學。很清楚再也不會有放學背著小書包,誰也不想回家,走到天涯海角那樣的生活了。有人用相機記錄,我則用筆把它記下來,純粹就是這樣的心情。
《擊壤歌》
澎湃新聞:您在寫《擊壤歌》時,當時胡蘭成說這是《紅樓夢》的前八十回,不知你將來要怎么寫后四十回。那現(xiàn)在這后四十回對您意味著什么?
朱天心:這后四十回在人生的真相里勢必會發(fā)生。大觀園的人曾經熱鬧年輕、天真充滿夢想、無憂無慮、不知現(xiàn)世險惡,每個人都有他的前八十回。后四十回的意思是,到一定年齡后發(fā)現(xiàn)人生的真相不是這么簡單的、不是這么天真、不是粉紅色的,會被迫做一些以前一點不屑做的事情。反而是以前沒覺得幸福的事情,現(xiàn)在覺得好幸福。
每個人都有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我會把后四十回寫出來,因為通常前八十回是有趣的、好看的,后四十回幾乎要把自己的七寶玲瓏塔搗毀,曾經這么可愛的人變得這么平庸,庸庸碌碌,這么好的夢想不再提。每個人都有后四十回,差別是有沒有勇氣和必要寫下來。
澎湃新聞:《擊壤歌》的文字很特別。那時候您的閱讀狀況是怎樣的?
朱天心:就是什么都讀。父親是作家,母親是翻譯家。我們家雖然不大,但書房和書架完全敞開,沒有禁區(qū),父母沒有說哪些書等我們大一點再看,而是讓我們探險摸索,培養(yǎng)自己獨特的鑒賞力。
我十二歲時津津有味地讀《洛麗塔》,那時就想寫一本屬于我的《洛麗塔》。父母也完全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我的閱讀是很雜的,書架上有什么書就看什么書,讀的時候也很任性,有時讀幾頁就作罷,并不像當作功課一般。
澎湃新聞:那您現(xiàn)在的閱讀狀態(tài)是怎樣的?天文讀書似乎喜歡專注于某個領域。
朱天心:我跟天文不同,天文讀書時喜歡按照領域來“攻克”,甚至讀一些和文學完全無關的書。像她最近在讀一些和腦部有關的書。我依然還是亂跑野馬似的,維持著不把閱讀當作工作的狀態(tài),因為這樣才會興味盎然、興致勃勃地讀下去。比如我不會因為下個月要去北京和青年作家討論,就專門去讀他們的作品。
澎湃新聞:您在書里也會寫到星座的問題,這和星座有關系嗎?
朱天心:好像有關系。處女座我認識的全是偏執(zhí)狂,在各個領域都是很嚴厲的。不像我們亂跑。
對待街貓,我像個“老吸血鬼”
澎湃新聞:您曾說是靠對流浪動物的保護,把破碎的心撿起來了。這里“破碎的心”指什么?
朱天心:流浪貓狗的生命短過我們,可能被車撞,貓可能被狗咬,還可能受到人的虐待。它們盛年和變老時,我們還記得他們剛出生的樣子。我覺得這就像吸血鬼的情節(jié)和困境一樣,西方那么喜歡去處理這樣的題材,一言以蔽之,就是一方永遠要送自己的心愛之物離開這個世界。吸血鬼長生不老,生命長過人類,不管他們多愛人類女子,最后都得送走她,人和動物的相處就像這樣。我就像個老吸血鬼,每次送走它們都會嚎啕大哭出來。我還學不會如何保護自己的感情和心臟,這個也由不得自己,看到就是看到了,我不可能不理它們,說是硬起心腸當做沒看見。破碎的心在照顧動物時會出現(xiàn),而不是遇到大的人生困境時。
《獵人們》
澎湃新聞:您說到對流浪貓狗的保護,把對臺北城市的信心找回來了。為什么會這樣說?
朱天心:我們這些外省第二代很容易被當作箭靶的。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被排擠不接納,讓我曾經對臺北很失望。后來我做動物保護工作,臺北市政府對于街貓不再捕捉和撲殺,而是讓志工來照顧它們,并做絕育。
街貓可以三天不吃東西,但不能一天不喝水,現(xiàn)在路邊的雜草叢里有水罐。不能藏得太好,否則貓找不到,也不能被人看到,否則不明就里的人會當作垃圾倒掉。一個小水罐,背后就代表著好仁慈之心。反過來說,如果臺北連一個小水罐都容不下,大概就是我要離開的時候了。
澎湃新聞:關于海盟的近況,想問一下您和唐諾老師的感受?
朱天心:當然過往她對性格的描述有很多,但現(xiàn)在還是不能把她當小孩子看。因為我從小就想當男生,很多小女生也是這樣的。男生一伙,把女生排擠在外,所以女生想成為男生,我們一開始是這樣去理解海盟的,但我們其實也在摸索學習。
謝海盟(陳佩蕓圖)
她這幾次的要求越來越強烈,最后一次她告訴我自己也看了很多資料,像她這樣做變性手術的人會比正常人短命二十年,因為長期服用男性荷爾蒙,對身體傷害很大。她說:“我寧肯以一個男性的身體死在手術臺上,也不愿意作為女生長命百歲。”她這話說服我了。她現(xiàn)在在看精神醫(yī)生,等醫(yī)生鑒定過了就可以做手術,大概明年開始。她說,三十歲照著鏡子總算有點變化。
但以后手術萬一有感染發(fā)燒,我就會擔驚受怕。我對她說:“我也不是盲目當你的拉拉隊,你想好了就去做,我會很誠實地面對你。我有任何恐懼或困惑,都會告訴你,這樣才是在一起走這條路。而不是大家報喜不報憂,強顏歡笑。”
唐諾鼓勵她把這些都寫下來,因為性別困惑和轉換身體的例子這么少。一些人可能做完手術以后就等于和前半輩子告別,不會再去留戀她的社交甚至家人,應該把這段默默地不為人知的事兒都寫下來,包括其中的喜怒哀樂或困惑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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