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小說家尼科拉·巴克(Nicola Barker)
我算不上是真正的迪克迷,因為我并沒有讀完菲利普·迪克的所有作品(60多本書,包括他在寫作生涯里很短的一段時間寫的短篇故事集。從某種角度說,他在一年里面完成11本小說已經(jīng)非常高產(chǎn))。不過,我確實收藏了迪克的大量小說。在1992年左右,我參加了由英國科幻作家布賴恩·奧爾迪斯(Brian Wilson Aldiss)主持的菲利普·迪克作品研討會。在這個研討會上,他的每一部作品都被人們打上了分數(shù)(滿分為10分)并大聲公布出來——就像勞倫斯·蘇汀在迪克傳記《預言入侵:菲利普·K·迪克的人生》(Divine Invasions:A Life of Philip K Dick)中所做的那樣。與會者則可以根據(jù)他們自己對作品的期望,對著那些打分喊“高了!”或是“低了!”。
從1982年菲利普·迪克離開人世到現(xiàn)在的35年里,他以全世界歷史上最偉大的科幻小說作家的身份而廣為人知,甚至可以稱得上聲名顯赫。蘇汀把迪克的藝術(shù)訴求恰到好處地總結(jié)為:“對于何為真實、何為人性作出詳盡徹底的探討。”
迪克自己聲稱“我寫作的核心并不是藝術(shù),而是真相”,還有更尷尬的——“我是小說界的哲學家,而不是一個小說作家。”對于他這一代的大多數(shù)人來說(即使在科幻小說圈子里),迪克基本上被認為是一個“頭腦混亂的癮君子”。他獲得快感(或者安靜)的選擇之一,是使用安撫馬匹用的鎮(zhèn)靜劑。他結(jié)過5次婚,有個雙胞胎姐姐,但在出生之后沒多久便夭折(他堅持認為他姐姐是女同志)。他的生活中充滿了一系列離奇的幻覺。
當你提筆描寫迪克的人生,有很多東西要寫進去。他的人生十分精彩,有著這么多丑聞、那么多錯綜復雜之事與那么多財富。他基本上是一個非常墮落的人,在某些方面(有趣、聰明和歡樂方面)卻是一個可惡的混蛋。盡管他有這么多值得否定的地方,他依然是一名小說家——一名真正的、罕見的小說家。他的作品并不是一系列角色單薄、情感和語言毫無營養(yǎng)的臆想產(chǎn)物。它們細膩而華麗,這些文字仿佛環(huán)繞在你小腿四周發(fā)出低鳴。他的作品歌頌藝術(shù)、人生、思想(這是所有好作品必須具備的),最令人興奮的卻是那些不可言說的部分。
迪克在寫作生涯前期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直來直去的小說(迪克從來都不適合直接的表達方式,他的本質(zhì)就是迂回曲折的)。這些小說并不在他最知名作品之列,但我依然認為其中包含了未被讀者發(fā)現(xiàn)的珍寶,于我而言,其中最閃耀的當屬《一個廢物藝術(shù)家的自白》(ConfessionsofaCrapArtist)和《小地閑游》(我最喜歡的一本)。
《一個廢物藝術(shù)家的自白》開篇寫道:“我是水做的。但你不會知道,因為我把水鎖在身體里了。”這是一篇大師級的作品,但出于某些原因,它讓我聯(lián)想起了約翰·肯尼迪·圖爾的《笨蛋聯(lián)盟》(AConfederacyofDunces)。這本書于1959年出版,但寫于1957年的《小地閑游》是我最喜歡的一本,迪克當時年僅29歲。蘇汀給這本的評分出奇的低,只有令人尷尬的5分。我不太確定他這么評的原因是什么,因為我沒找到多少值得扣分的理由。
《小地閑游》的故事主線非常明確,在小說一開始,迪克那毫不炫耀的措辭幾乎可以說是缺乏想象力的文字。然而我喜歡的正是這一點,迪克并沒有通過這本書闡述一些宏大之事。他在細微處、在邊緣處、在可預見的細微變化里,尋找著戲劇性的故事。這本書并不是什么重磅大作,卻充滿改革意義。這本小說并不是我自己能夠精準駕馭的藝術(shù)形式(沒這能力也可以膜拜一下嘛),我對此感到深深的羨慕。迪克對這一主題的掌控方式并沒有什么文雅和粗暴之分——他并不憤怒,也不暴躁;他既幽默古怪,又充滿神秘。
總而言之,《小地閑游》詳細描述了主人公羅杰和維吉尼亞·林達爾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他們的相遇包含了一點愛意,還有一點兒懼怕。他們在戰(zhàn)爭即將結(jié)束時從華盛頓搬到洛杉磯,我們見證他們找到工作,見證羅杰開了一家電視銷售及維修店。林達爾夫婦孕育了一個患有哮喘病的兒子,他們把兒子送到了群山深處的私立學校。他們也在這里遇見邦納夫婦——查克·邦納和莉茲·邦納,羅杰和莉茲開始了一段婚外戀。
我最欣賞這本書的一點是,當真相明明白白之后,人們依然不理解他們自己所做之事。迪克的作品就像一把精神刷子,他小心翼翼地把這刷子塞進角色的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攪拌。
讀者和書里的一切展開親密接觸,這種感覺既嚇人又錯亂。書中有一些真正讓人抓狂的段落,這部分內(nèi)容同時讓人深刻地感覺到,迪克并不在乎你抓不抓狂。他并沒有給自己(或自己的小說)提出很高的要求,他只是把內(nèi)容表達出來而已。這本書的價值并沒有被高估,也未曾被人仔細斟酌,但《小地閑游》充滿了趣味。這就是迪克的寫作方式,他的想法還有盈余呢,他把這些多余的想法隨便一拋,就像啞劇中的女伯爵把吉百利迷你巧克力隨手拋給觀眾一樣。如此自信!如此慷慨!
英國科幻奇幻作家邁克爾·摩考克(Michael Moorcock)
《時代錯亂》不是菲利普·K·迪克第一本探索當下這個話題的小說,也不是最出色的一本,但卻是我讀的第一本迪克著作。這本書讓我成為了他的粉絲。如果你希望了解迪克日益復雜的內(nèi)心和對超自然智慧的著迷,這本書正合適。
在平凡的1959年里,雷戈·古姆生活在小城鎮(zhèn)里,只是所有普通居民中的一員。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他憑借自己的堅忍不拔贏得了一項報紙的比賽。在“小綠人去哪里?”這個游戲中勝出讓古姆小有名氣,他自此過上了快樂舒適的生活。這個美國中部城鎮(zhèn)擁有特朗普支持者所殷切盼望的一切舊時代的安全感,但細心的讀者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一些不和諧因素。比如,塔克汽車已經(jīng)成為標配產(chǎn)品,那里沒有人聽說過瑪麗蓮·夢露。很快,古姆看到一輛流動食品販賣車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張寫著“無醇飲料站”的紙片。
古姆對此很著迷,找來朋友一起調(diào)查這個謎團。鎮(zhèn)上接收不到電臺廣播,但房東的兒子制作了一個礦石收音機,他們開始廣播這個神秘故事。慢慢地,他意識到了越來越多的不和諧因素。古姆恍然大悟,他并非生活在1959年,而是身處可怕的未來世界。在未來,地球遭受了月球殖民地H型炸彈的持續(xù)攻擊。
但是為什么要瞞著大家呢?迪克引入了一個概念——資本家的生活就是一個舒適的幻覺,美國資本主義本身就是一個建立在錯綜復雜的謊言之上的變態(tài)把戲。這個概念對于科幻小說而言并不新穎,但迪克寫出了自己的風格。他將這個概念發(fā)展成了一個復雜的個人信念系統(tǒng),用安他非命和LSD(致幻劑)刺激自己快速寫出一本又一本小說。
隨著這些想法的擴展和加深,他在創(chuàng)作時幾乎已分不清現(xiàn)實和腦海中的理想世界。對他快速運轉(zhuǎn)的大腦而言,能思考的東西只剩下這幾樣——故事、爭論和截稿日期。他一本接一本寫,每一本都是對他這種癡迷的考驗。對于迪克來說,所謂的流派僅僅是保持風格特征的一種手段,只是為了構(gòu)造他不斷擴展的邏輯思維框架而已。他的敘事手法不受流派的束縛,但總的來說,他做到了不讓作品的條理脫軌。
我知道迪克是因為一次巧合。1959年,我創(chuàng)作的故事《地球和平》和《時間錯亂》在《新世界》雜志連載了超過3期?!稌r間錯亂》的情節(jié)和大多數(shù)科幻小說差不多,但迪克的思想吸引了我。之后,我和其他迪克粉一起幫他尋找更有名望的出版社,比如企鵝出版社(Penguin)和Cape出版社。這讓他早期的文學作品在英格蘭得到了認可,可比在美國要早得多。
他的行為越來越限制在他對故事主人公的孜孜不倦地探索和困惑中。從《高城堡里的人》(The Man in High Castle)開始,他不僅用作品探索繁復的理論物理和形而上學的思考,同時展開了對他自身經(jīng)歷的探索。事實上,我們自己是不是像我們所認為的那樣呢?我們會不會只是遙遠星球里的機器人,憧憬著這平凡的生活?商人會不會服用藥物,以進入別人的生活、取代他人的身份,以便于慫恿商業(yè)對手的決定?這個世界是否像我們認為的那樣,只是簡簡單單的物理結(jié)構(gòu)?當我們不能相信我們的認知,我們還可以相信什么?很多作家的腦子里都曾閃現(xiàn)出這些想法,但很少像迪克那樣具有獨創(chuàng)性。
迪克被確診為臨床妄想癥,他的行為也變得越來越古怪。在某種程度上,他深深陷入了唯心論之中。我?guī)缀醪徽J識他本人,但幾個好朋友一直向我推薦迪克的書,有一些人在他那幾近于偏執(zhí)的幻想故事中找到了自我,有些人因為讀了他的書而相信迪克處于政府的監(jiān)視之下。美國科幻小說作家湯姆·迪施創(chuàng)立了菲利普·迪克獎,他曾表示:“在菲利普死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FBI(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調(diào)查,這都歸功于迪克。”湯姆向委員會請辭,盡管如此,他依然堅持認為“迪克把偏執(zhí)型精神分裂癥發(fā)展成了一種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
在迪克去世前三年,作家兼記者查爾斯·普萊特對迪克進行了最后的采訪。普萊特寫道:“他所有的作品都開始于一個基本的假設(shè),那就是現(xiàn)實不僅僅在只有唯一的、客觀的一種,一切均基于認知。”
迪克的風格一直沒怎么改變,有時候的確失去了一些過分復雜的情節(jié),但我們依然深深著迷于他的作品主題。也許事實上,“瘋狂”就處于不同的現(xiàn)實當中。這個世界會不會其實就是一個不斷進化的復雜幻覺,或者是為了控制我們的行為而設(shè)計的一系列幻覺?隨著年齡增長,我越來越相信“PKD”(菲利普·K·迪克的縮寫)終究也沒那么瘋狂。
英國作家、菲利普·K·迪克獎得主亞當·羅伯茨(Adam Roberts)
青少年時代的我零花錢很少,卻花了很多在收集菲利普·K·迪克的短篇小說上。我收藏了四卷厚厚的平裝本,一直到現(xiàn)在,這幾本書還在,我也還會拿起來讀。我的藏品里包括幾篇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科幻小說,但卻是封底印的褒獎之詞真正引起了我的注意、抓住了我的想象——有一句來自《獨立報》的引言說:“迪克是一個偉大的哲學作家,他發(fā)現(xiàn)科幻小說是表現(xiàn)自己思想的最理想形式。”這一褒揚正好抓住了他偉大之處:他質(zhì)疑現(xiàn)實本質(zhì)的出色能力,使得人們對之前一些理所當然的看法滋生質(zhì)疑。
他對哲學的理解是自學而來,他的理論有時候有點笨拙,有時候有點古怪。在有限的生命里,他從自己的角度思考宗教,花費多年寫下了數(shù)千頁的瘋狂文字,使其理論得以自圓其說。這些迪克自產(chǎn)神學的內(nèi)容后來出版了,書名叫做《菲利普·K·迪克的注釋》(The Exegesis of Philip K Dick),而這本書被人們廣泛閱讀的事實本身,就可以用瘋狂和令人瞠目結(jié)舌來形容。
迪克最好的狀態(tài)是做一個專注而深刻的形而上學者。他寫于20世紀60年代中期的經(jīng)典科幻小說一方面節(jié)奏緊湊、令人興奮,另一方面對于“存在”這一哲學概念——也就是專家們說的“本體論”——產(chǎn)生了意義深遠、實實在在的影響。我覺得《機器人會夢見電子羊嗎?》(1968)是其中最好的一本。
偉大的法國思想家笛卡爾曾嘗試一個建立完全屬于自己的理論基準。他把這個基準概括成了他最為著名的命題基石:我思故我在。這是他認為完全正確一個命題,也是他所有其他思想的理論基礎(chǔ)。相反,菲利普·K·迪克則是一個反笛卡爾派。他用另一個非凡的、不穩(wěn)定的反命題來回應:“為什么你不假設(shè)你腦袋里的思維是你自己的?”在短篇小說《We Can Remember It For You Wholesale》(1966)里,人們爭相購買諸如在國外度假或令人興奮的旅程之類的虛假記憶,而他們根本無法區(qū)分這些記憶是真是假(這一小說已被改編成兩部電影,片名都叫《全面回憶》)。在迪克的科幻小說里,感覺、記憶甚至是思維都可以是虛假的。小說中的角色深信自己是人類,但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被程序設(shè)定成了相信自己是人類的機器人而已。但如果我認為我已不能確定自己是誰,那又怎么確定世界上其他任何事物的真實呢?
迪克說:“我們沒法確定。”這個世界觀絕妙而令人不安。
迪克寫下《機器人會夢見電子羊嗎?》一書時,恰好處于他寫作生涯的中間點上——1968年,距離他出版處女作《太陽彩票》(Solar Lottery)過去了14年,距離他離世也還有14年。他的個人生活彼時一片混亂,經(jīng)常入不敷出,焦慮不安或者完全處于偏執(zhí)妄想之中,但這本書已是他能完成的最高水平。
小說的背景被設(shè)定在未來的舊金山,那時的大部分人口已在核戰(zhàn)爭中死亡,很多幸存者離開了地球,前往外星殖民地生存。由于野外自然災難的影響,人們不再飼養(yǎng)寵物和動物,改養(yǎng)機器寵物。主角里克·德卡德在他公寓的樓頂養(yǎng)了一只機器羊,他自己則是一名“機器獵人”,追蹤并殺死兇殘的類人類機器人。
這部小說是對存在的真實性的一次絕妙探索。德卡德的羊是虛假的,他的工作是獵殺虛假的人類,他妻子的感情由一臺機器植入進去(我最喜歡這本小說的一個情節(jié),就是在一開篇德卡德和他的妻子Iran產(chǎn)生爭執(zhí),這場爭執(zhí)最終以Iran在控制臺上輸入“594”:“請確認丈夫的優(yōu)異智慧高于一切”而告終……迪克的作品中經(jīng)常有這種冷笑話)。德卡德信奉摩西教(Mercerism),但這個宗教也是虛假的。該教派用“共鳴盒子”把信徒和一個虛擬現(xiàn)實聯(lián)系在一起。在這個現(xiàn)實中,他們的救世主——韋爾伯·摩西(Wilbur Mercer)一邊無止境地爬山,一邊被尖銳的石頭敲打。但隨著情節(jié)發(fā)展,我們知道了摩西其實只是一個渴望工作的老演員,而這個宗教只是一個騙局。
雷利·史考特最著名的電影《銀翼殺手》(1982)就改編自這部小說,電影省略了關(guān)于摩西教的部分,也選擇了一個非常不同的氛圍來表現(xiàn)小說的主題。在被拋棄的地球上,迪克的角色在滿是回音、龐大空洞的空間里絮絮叨叨地徘徊,史考特的電影則通過出色而混亂的黑色賽博朋克風格表達了小說里的幽閉恐懼癥:令人窒息的街道,午夜聚集的人群,黑暗的空間和霓虹燈。但有一點是電影和小說共有的:兩者都準確捕捉到一種人造物體無處不在的詭異感?!躲y翼殺手》里面沒有開放的綠色空間,也沒有任何天然或有機的東西。虛擬的環(huán)境和迪克獵殺的虛擬“人造人”(直至1982年,“機器人”一詞都被視作跟不上潮流,因為新的術(shù)語已經(jīng)被發(fā)明出來了)既圓滑又迷人,但這些全部都是假的。
今年晚些時候,深受觀眾期待的《銀翼殺手》續(xù)集《銀翼殺手2049》也將上映,這部影片由丹尼斯·維爾諾夫執(zhí)導。我對此十分期待,感到既興奮又有點兒害怕,因為原本的電影最吸引人的一點就是未解答的核心問題:德卡德是否也是一名被程序設(shè)定為認為自己是人類的機器人?如果新版電影對這個問題的解答太過明確,那就太可惜了。這種模棱兩可才是電影最令人信服的表達方式。
迪克的小說都是開放性結(jié)局:德卡德自己也開始懷疑自我的存在性,他的“我思故我在”可能也像其他所有事情那樣都是虛假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找到了一絲安慰。在小說結(jié)尾,他發(fā)現(xiàn)了一只真實的蟾蜍——至少他認為蟾蜍是真實的。這個發(fā)現(xiàn)可能非常有價值,他把蟾蜍帶回了家。他的妻子發(fā)現(xiàn)蟾蜍其實是電動的,但他并沒有垂頭喪氣,反而告訴妻子:“電動產(chǎn)品也有生命,和那些生命一樣的微不足道”,然后在自己的心情器官里輸入670,對應的是“應得的長久平靜”。也許“這些只是卑微的、人造的思想”,卻依然比“故我在”更超前一些——至少反笛卡爾理論者迪克是這么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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